仇与爱中,云风白放弃了仇。但是,现在局势逼至面前,异正道、将军党皆牵涉此中,为了大局他不必然不杀宁湛。
黄金之下骷髅成山,权势之下鲜血残虐,尊荣之下萧瑟死寂,通往帝座的门路上波折遍及,虺蛭潜行,一步一步地走上去,人会在痛苦与惊骇中垂垂忘怀了初志,忘怀了赋性,最后乃至连心也忘怀了。比及蓦地回顾时,才发明身边已经空无一人,本来同路行来的人都被血淋淋地钉在了波折上,成为了本身进步的踏脚石。最后,帝王坐在宝座上,独享地老天荒。
绯姬微愕,朱唇轻启,仿佛想要说些甚么,但毕竟还是垂首拥戴,“主上贤明。”
宁湛声音衰弱,却气势铿锵,“朕赌能见。朕如果输了,立即拟诏于天下,禅位于清王。”
清王宁守绪是宁湛名义上的生父,实际上的伯父。他也是将军党的人。他不过是傀儡,云风白才是幕后提线的傀儡师。
云风白也笑了,竟然承认,“是,本座是坐不上这帝位。这个帝位一旦坐上去,就会永久地成为孤家寡人。本座固然爱清净,却不肯永久孤单。”
绯姬谨慎翼翼隧道,“主上,这恐怕是缓兵之计。”
云风白道,“请圣上拟诏吧。如果手不便利,口谕也可。”他回顾叮咛部下,“六名中书令不至于都死绝了,去叫一名过来。”
云风白挑眉,“赌甚么?”
宁湛嘲笑,眼中带着不屑,他望了一眼云风白,又望了一眼玉阶之上的九龙金座,“千年之前,宁氏先祖在九神后嗣的帮部下,于纷繁的乱世中初创了梦华乱世,天授九鼎于我宁氏定天下。只要宁氏子孙,才配为梦华之主。古语云,名不正,则言不顺。云风白,这帝王的宝座,你一定坐得上去。”
巍峨的宫门紧紧封闭,两边的宫墙赤红班驳,好像凝血。宫城被乱军占据,乌衣军、藩军退在城门外三百米处,不敢再近前一步。――如往前冲,前面地上带箭的尸身,就是他们的前车。前两轮的狠恶冲锋中,宫楼上射来绵密箭雨,使近千名兵卒倒下。
正逢冠礼之庆,彻夜不宵禁,但是一起行来,本该热烈欢庆的街衢倒是冷冷僻清,安温馨静。路边的货摊尚未清算,已经不见了卖货的商贩;碗里的云吞早已冰冷,也已不见了吃的客人。
云风白心中微微一动。这算不算是既达成了异正道的雄图霸业,又不逆改天命?
空旷冷寂的街道上,模糊披发着沉重而压抑的发急。每户人家的大门前都吊挂着意味吉庆的大红灯笼,但却无一不是关门闭户,窗扇舒展。偶尔,从门窗残破的裂缝中逸出几缕瑟缩的眼神,无不充满了惶恐和惊骇。
几个时候畴昔,他闻声内里的情势安稳了些,才从暗阁里爬出。他悄悄刺探四周风景,发明宫里已尽为叛军节制,要想保全性命,只要逃出宫去。亏他仓猝避祸避祸之际,还不健忘卷些金银金饰,为出宫后的生存筹算。
宁湛点头,笑了,“我只但愿,她能安然无事。你也是这么但愿的吧?”
许忠苦着脸道,“本日,圣上未曾要咱家去观星楼奉侍,咱家不晓得圣上处境如何。咱家逃出宫时,观星楼已经被乱军围困,猜想圣驾现在处境堪危……”瞥了一眼韶华倏然沉下的脸,许忠浑身颤抖,一边叩首,一边抹泪,“咱家奉侍了三代天子,对皇室赤胆忠心,可鉴日月,在这大难临头的时候,咱家本该以身护主,但是咱家一时找不到皇上,忠心无所依托,就起了胡涂心机,年主将饶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