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凄迷,窗外雪飞。
“孤城寒,风雪黯,常梦玉京花月圆,荼蘼似客岁?”
青阳固然早已模糊猜到,但真正听韶华说出来,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从椅子上站起来:“你、你疯了?就算你能闯过天狼骑的围杀,到达越国边疆,只凭七八万白虎、骑,如何能打到邺城去?!这的确是飞蛾扑火,以卵击石!!”
韶华涩然一笑,没有答复青阳,转移了话题,“朱雀骑固然是京畿四大营骑之一,附属威武大将军李元修麾下,但实际上却只服从清平郡主的调遣。将在外,军令因情势而变,君命有所不受。是否肯出兵助景城,只在郡主的一念之间,一言当中。不过,她不必然情愿趟景城这淌浑水,卷入这场伤害的博戏中。”
守兵们不敢怠慢,仓猝将火羽呈给韶华。
莫非,这是一种兆示?颠覆在舆图上的茶水,勾起了韶华心中一向踌躇不决的战略――攻邺城,逼退轩辕楚,解景城之困。
青阳一怔,缓缓坐下,回想起了旧事。韶华从小棋艺就臭,青阳却总爱拉她下棋,他不像宁湛,会让着她,或是用心输给她,更何况两人还赌了将门的体力活。每次老是韶华铩羽,苦着脸包办了将门的统统重活、累活,青阳则落了个花底喝茶,树下偷眠的安逸舒畅。久而久之,韶华不干了,每次棋局一入困局,青阳眼看就要赢了时,她就伸手一抹棋盘,要么和局,要么重来。
青阳沉默不语。
使者道:“是。郡主说了,年主将是她的朋友,朋友有困难,怎可不互助?”
青阳心中一惊,打断韶华;“你写信给宁无双,让她助为兄守景城?那你呢?你筹办去那边?”
青阳又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韶华道:“既然晓得攻不破邺城,那你为甚么还去?!”
青阳盯着火羽,猎奇地问:“来的是甚么人?”
“本将明白了。两位一起辛苦,请先下去歇息吧。”韶华喃喃道,绝望之色全写在脸上。
韶华坐在窗前,桌角亮着一豆孤灯,桌上摊着一张行军舆图。韶华并没有看舆图,她在看手里的一纸素笺,眼泪顺着脸庞滑落,滴在素笺上,化开了上面的墨字。
青阳晓得韶华不是打趣,也没有疯魔,叹了一口气,“可这毕竟不是下棋,不是游戏,你有几成掌控攻入邺城?”
韶华问道:“本将的要求,清平郡主是否同意?”
纸上是一阕词,笔迹是宁湛惯用的瘦金体飞白,“桂花香冷月如弦。一曲缘散情不竭,千古痴心天亦怜。纵是尘凡风骚客,也羡银河鹊桥仙。执子之手不知年。”
紫塞再次飘雪的那一天,玉京的使者风尘仆仆地来到了景城。使者一行有十余人,因为门路险远艰巨,个个尘灰满面,怠倦不堪,他们带来的是几道嘉奖和鼓励的圣旨。据使者说,他们分开玉京时,还才刚入暮秋。
青阳微睨双目,还是迷惑:“清平郡主宁无双?她为甚么派人来景城?”
白虎、骑的返来让景城悲喜参半,悲的是三万人去,不到三百人回,喜的是轰隆车已毁,不消再担忧轰隆车的威胁。并且,克日白虎、骑群将失首,军心不稳,韶华的返来,安宁了发急的军心。
风停,烛火如初,烛芯跃动如蓝莲,灯火收回橘色的光芒。韶华低头看去,舆图上被茶浸湿的一片,恰好是丹水上游靠近越国边疆处。水渗入过布帛的纹理,向越都邺城漫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