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大司马也逐步认识到面前的“暗器”并不致命,反倒是更像一场恶作剧。他垂垂放松了表情,常常几乎捉到泰安,都被她借着速率惊险避开。
小太子悄悄一叹,捏紧手中的筷子,已是做好了生食牛肉的筹办。
精密又沁凉的触感,垂垂从身上传来。
但是,小太子却压根没有预感到,大司马寿宴上的最后一道菜,并不是一盘沁着鲜血的生牛肉。
小太子不逞强, 眼眶通红哑着嗓子说:“...大司马这酒甚好,甚好。”
皇后娘娘不动声色地夹起薄薄的一片,放入口中慢条斯理地嚼咽。
小牛犊厉声哀嚎,冒死挣扎。大汉一手按住牛犊的后脊,另一手中捏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手起刀落,眨眼之间便从牛犊两股间削下拳头大的两团嫩肉。
大司马扭头叮咛家仆上菜,小太子心头格登一声,情知此劫怕是难逃。
她紧紧贴着空中游走,顺着青石砖的裂缝,攀到了坐在太子隔壁的,大司马的脚边。
“泰安, 你没事吗?”他瞅准空地掩开口, 担忧地低头扣问。
宫中如有筵席,大司马总会遣人送来一道府中良庖所制的生牛犊肉。葵口白釉刻花盘中,密暗码了一整碟薄如蝉翼的嫩牛肉。鲜红色的血汁顺着花枝刻痕的头绪溢出,仿佛红梅绽放在皑皑白雪上,有种妖异的美感。
忍无可忍,重新再忍。
大司马府上有一良庖,做得一道生牛犊肉,因鲜嫩多汁极其适口而名满长安。
已然来不及了。
而是一头活蹦乱跳的小牛犊。
“士可杀不成辱,我本日便是拼出性命,也要杀了你这个脑满肠肥的老妖怪!”她紧紧抓住大司马的裤脚,深吸一口气,猛地朝大司马的腰间扑去!
小太子闻言大惊,周身一震,筷尖上颤颤巍巍的牛肉片,啪嗒一声跌在了桌上。
她本来尚且义愤填膺地握紧拳头,强自忍耐着。但是到了此时却沉着下来,身材被酒浸湿,那缭绕身边的酒气,让她微醺之下生出了无穷尽的勇气。
花厅正中,主桌之前立了碗口粗的一根立柱。那大汉将牛犊拴在立柱之上,冲主桌上的大司马躬身拜下,又从身后拎出一只黑漆小桶。
她将纸片般纤薄的身材卷成一个筒状的圆锥,借了风力悬在空中,一次次朝大司马的颈间亏弱处戳去。
但是那沁凉的感受却突然之间转为了颈间一阵刀割般的疼痛!
满厅来宾笑够以后, 大司马高举手掌拍在小太子背后, 又教唆侍女送来巾帕, 假惺惺地体贴:“殿下可还好?”
侍女再行满上,小太子毫不踌躇举杯落肚。接连几杯都是如此,再有人前来敬酒,小太子扶着桌子缓缓起家,身躯摇摆, 像不堪酒力。
可他握杯的手稳如泰山,再也没有洒过半滴洛酒打湿衣衿。
大司马说这道菜名叫“哀子”,到底是在说鸡蛋和牛犊不幸,还是在调侃他太子死了娘亲,无根飘萍,只能任人鱼肉?
陈家武将出身,大司马体格健硕,年青时行军兵戈餐风露宿茹毛饮血,如本春秋虽见长,风俗却未曾变动,仍以生食牛肉生饮鹿血为荣。
本日大司马府上设席,父皇不肯亲身赴宴,多少也与筵席上血腥的菜色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