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叶“哇”地惊叫一声,跳起来便逃进了屋子。风灵笑得前仰后合,撵在她身后跟了出来。
风灵捂膝就势在石阶上坐下,呆怔了半晌,只觉这景象说不上来的熟谙。她探手摸了摸将才绊住她的地点,平整的石阶上高耸地隆起一方砖石,底下好似另有几条细细的裂缝,仿佛被人以重物夯砸过。
她侧身从内监身边一窜而过,留了内监在原地目瞪口呆。阖宫高低,自贵妃夫人至平常小宫人,还从未有过将“内急”如许教人羞于开口的事堂而皇之地挂在嘴边的。内监悄悄地跺地喟叹,到底贩子粗鄙中养大的,贤人怎就能将她与金娇玉贵的公主叠到一处去。
“娘子这是在何为?”正殿的屋门霍然翻开,杏叶执了一盏带路的风灯出来,满屋的烛火灯光从开了一半的门内涌挤出来,铺洒在石阶上,映托得石阶清冷如水。
“昭庆殿的宫人,早在汝南公主薨逝时,恐贤人见了悲伤,便都散了出去。”杏叶将她自石阶上搀扶起来,偷眼打量四周无人,在她耳边低低道:“幼时学步,磕碰也是平常,别是记岔了罢,怎会在这深宫内苑……”
约莫是想得专注,又因翻看了一整日的簿册不免头晕眼胀,不留意脚下绊住了甚么,若在平时不过一个趔趄,还能稳住身子,目下她神魂游离,竟是留意不住,一边的膝盖生生磕在了石阶上,虽是不重,到底疼。
至散值时分,当值的记室吏目等人三三两两地退了衙,吏房内空疏了起来。风灵伸展着有些生硬的腰肢,要回昭庆殿去。
杏叶拉着她在屋门前停下:“她们说……说,你是汝南公主还魂的呢,贤人都认了出来。”
民部的吏目们明白贤人税商的决计,天然不敢有涓滴的懒惰,即使风灵与贤人皆不在朝,商户盘点造册的差事也尽然有序,待风灵返来督视时,已办得八九不离十了。那便是说,距清算了柳氏父子的日子也不会太远了。
“娘子……”杏叶硬拉下她的襦裙,镇静不定的目光在她脸上打转。
风灵怕再赶上些无端向她客气酬酢的人,对付虚应比翻看簿册累很多,便特地挑了一条少有人走的道回昭庆殿,终是遂她所愿,顺顺铛铛地回了昭庆殿。
她侧了侧身,让光溜溜的膝盖迎向殿门,屋内跑出来的灯光正落在她膝盖上,有一道弯钩模样,不及一寸长的浅白印痕趴在她的膝盖上。
风灵带着柳氏父子予她的满腹仇恨走进民部吏房,原还觉得这一日都不会停歇,却不料堆砌成墙的册子,立时教她心头镇静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