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送高朋，也不必全部店铺倾巢而出罢，也不怕人吃完抹嘴便走。”风灵一面挪揄，一面从腰间摘下荷包子，两三下数出一堆铜钱。
“顾娘子……别来无恙呐？”桌案旁的人寂静了一两息，高耸地开口道。
小厮笑眯眯地应了一声，安设坐席去了。
那人仿佛也有些踌躇，躬身作礼：“鄙人冒昧，恰是在同娘子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走到她桌案边。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只这一句，风矫捷明白了过来，“朝廷要向西疆用兵？”
“原命我年节后归京，亦是以暂担搁下了，待战后随军一同归去。”拂耽延的目光投向她的肚腹：“照着这景象，你我怕是不能同业了。如此也好，你便安放心心肠留在西州出产，左不过一年半载，我便命人来接回你们母子。你若腾不开手顾问，那歇我先带去长安也使得。”
风灵跟着她的目光往木梯顶端一望，呆了半晌：“摆布同我们无干，管他是甚么人。”
食肆是交河城中最有模样的一间，风灵肚腹闪现，总归不大便当，进门杏叶便唤了小厮过来要隔间。小厮一踌躇，指了指楼上，低声道：“对不住这位娘子，本日有长安来的大僚宴客，楼上的隔间几近尽数占住了，娘子若不嫌弃，楼下客堂就坐也是一样的。”
“户部……便是先前的民部，遣了人来点算筹措粮草。”
二人将这事细细说了一回，一餐饭便将用毕，风灵拿了绢帕按在唇边，正对着的通往楼上隔间的木梯上鲜明下来了几人，彬彬有礼相互说着客气话。
时至中午，街边食肆肉香四溢，刚出坑炉的胡饼上芝麻被烤得爆裂，香透了小半条街，很快将街面上铁器兵器气味压了下去。风灵因拂耽延两日未曾着家，一人在家用饭甚是无趣，便与杏叶在街边食肆用过午膳再回洛水坊去。
“鄙大家虽痴顽，但空长了一副好影象，顾娘子说不得朱紫多忘事，可当年两仪殿中顾娘子的一番盐铁策论出色绝伦，鄙人经年难忘。”那人刚强地对峙道：“亦有幸与顾娘子在户部同事过一回。”
风灵暗忖，现在朝堂上朝令夕改的事还少么，本日说准的事，明日还不知如何，这些筹算指不定便是一场空。她仓促一点头，并不肯多提此事，转而提及了晚间那歇玩皮的趣事儿。
风灵的思路很快被她扯了畴昔，前几日那歇脸上身上带了灰尘伤痕，狼狈归家，她问了好半晌也未能问出个以是然来，原只当孩童间顽闹过了，打闹起来也属平常，便未再问，不想隔日那歇却受了拂耽延的罚，只道他学了些拳脚便当街仗势欺人，将市丞家的三个孩子打了。罚扎了半日的马步，风灵不免心疼，可那小小的人儿到底没肯说出原委来。直至阿吉来陪着同受罚，阿利跑来在院外哭哭啼啼，好一阵闹腾，方才说明白了，那歇原是为替护着阿利才同人动了拳脚。
杏叶还待要驳话，风灵倒先肯了：“无妨，用一餐饭食罢了，找个平静坐处便可。”
风灵本想一走了之，一听这话却忍不住昂首多望了他两眼，一辨之下，心头惶然，此人确是个旧识，恰是昔年民部郎中秦岩，经他这一提点，倒是模糊忆起曾与他在太宗跟前，就盐铁论有过一番辩论。
风灵口里说，“既打了人，阿耶也未罚错了你，好歹受着，往跋文着凡事莫只会用拳脚处理。”内心委实觉着本身儿子所作所为一点不错，过后还同拂耽延叨咕了好一阵，却教拂耽延一句“秉承精华夫人的教诲”给顶了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