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歇。”风灵抿唇想了想，忽道：“大郎便唤作康那歇。”
她起家上前接过拂耽延手里的银盔，谙练地解去他裹身的细鳞甲，又踮着脚去够木桁上家常的夹袍。手还未触及袍裾，已有一条手臂超出她的头顶，将那袭夹袍取了下来。
她探出一根手指头点在他的鼻梁上，脸上的笑意渐促狭起来：“人皆知你是胡将，我现在是阿史那依勒，我们的孩儿是不是也该有个胡名？”
“那歇谨遵阿母教诲便是。”小童晃闲逛悠地在锦垫上向风灵一拜，逗得风灵忍俊不由，掩口偷笑，那歇的模样虽不似拂耽延那般近胡，但板板正正地绷起小脸儿时的神采，却与他如出一辙。
“那歇……”拂耽延几次道：“是何意？”
“阿母不也这么唤么？”清脆的反诘爽利落利地截住了阿幺连续串的叱责。
“……二四如八，二三如六，二二如四......”风灵偷笑的工夫里，那歇已鼔着小腮帮，将那九九口诀有条不紊地背了下来了，一对乌溜溜的眸子正巴巴儿地望着风灵。
“阿耶。”小那歇停下欢跳的脚步，有模有样地向他施礼回话，目光早已落到了他手里提着的银盔上。“试马去。”
风灵扶着圆鼓鼓的腰腹，从座中渐渐站将起来，挪步到门前，“拾郎说本日有新马入营，要带那歇与大吉看试马去。”
“阿延……”她打起一脸笑，成心岔开话：“阿兄来时特地说了，阿爹的意义，虽是替大郎捏了个名儿，可到底要晓得个姓氏才好。我自打量着……”
屋中坐着的阿幺面色一沉，腾地从锦垫上跃起来，半晌工夫，屋别传来阿幺的锐声责备：“那歇正用着功，你来何为么！同你说了多少回，不准带你妹子过来混闹，怎就不听？还满口‘那歇那歇’地唤，你该唤一声‘大郎’……”
……
屋中正襟端坐的小童向他劈面坐着的母亲叹了声气：“阿幺姨母的端方怎比阿耶还大。”
话音才落，外头院子里便是“哇”的一声长啼，拂耽延霍地坐起，风灵却平和很多：“现在每日晨间唤起这宅子高低的便是这一声，准头一点不差无更鼔，多饿他一刻也是不能的。”
风灵伸脱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向睡榻一侧的窗棂指了指，拂耽延扭头望去，东面的天涯，将暗夜与白天豆割隔的那道鱼肚白中，若隐若现着一颗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