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候后,出了城道,一行人纵开了马,呼啦啦地往城外的林子奔去。夏季的树皆光秃着,树枝以各种奇特的姿式指向天空,林子里因无树叶灌木的遮挡,使得猎物显而易见。
话音刚落,一支鸣镝吼怒而来,却并不冲着人,径直没入一株树干内。部曲们不由都放下弓箭,从马鞍上抽出长刀来。
风灵讨巧地向他展颜笑开,“风灵得了都尉的馈礼,一心想回些礼,腊月尾里,买也买不着甚么,便……”
“禀郎将,我们是敦煌城内的商户,闲来无事在这林中打些野物。”风灵翻身上马,恭敬地作了个揖。
说话间,来人已到了他们跟前,头里三骑,背面还跟着一群,皆革甲轻装,一色的玄纱抹额压在幞头上面。风灵与部曲们皆悄悄长出了一口气,原是沙州府兵。
“行猎……”风灵面上暴露憾色,“竟不教我也得这个乐子,无趣!”她忿忿地丢下最后一句,头也不回地往内院去。
一圈叮嘱以后,那声音仿佛冲着她来了,“上马,我送你回城。”
风灵头皮一麻,低头行了个礼,不敢抬眼望他。
“如何,丁四儿送去的皮货还不敷用?必得在除夕前一日出城打猎?”拂耽延瞥了一眼她背后的背着的弓箭,及马鞍上悬着的还在滴血的网袋。
“甚么人在林中鬼鬼祟祟?”对方跑在头里的一骑大声呵叱道。
佛奴想还嘴,又自发说不过她,怏怏地抱着皮货往库房去存放。
丁四儿连连摆手,“顾娘子莫费那钱,当真莫费。这酒只怕弟兄们吃不着。”
风灵将他送出大门,回身回到院子里,瞅着那各色的皮子发怔。佛奴算罢了帐,自内屋蹿出来,拎起那张白狐皮子直咋舌,“这货品,这品相,可未几见呐,大娘……”
部曲们觉得她觅得了甚么猎物,齐齐闭了口,林子里一片沉寂。几息以后,马铃声与马蹄声一同响起,少说有四五十骑。
“大娘……”方才说话的那部曲着了慌,“大娘,那是甚么人?别是突厥人……”
“打些野味,明晚炙烤了好下酒。”风灵的兴趣出奇地高涨,“去小我,到马厩,将我的大黑马牵将出来。”
“兴趣到此便止。”沉峻的声音从领头的三名府兵身后传来,马铃声响,走出的恰是拂耽延。
“可还记得去岁年节中,贺鲁部趁着城浑家皆欢庆,偷袭了城门?”丁四儿道:“今次延都尉下了令,府军城表里戒严巡查,断不能再教贼人搅了年景。”
“甚么嫌不嫌的,丁仓曹谈笑了。大师伙儿的情意,风灵领下了,按说原该给钱的,只都尉不待见钱帛一类,倒教风灵不知该如何是好了。”风灵心底微微发热,非常熨帖,府兵重交谊,她却没法心安理得地受了,“如许罢,风灵购买些好酒送至丁仓曹那儿,年节休沐中请大伙儿吃酒,权当谢礼,如何?”
风灵将野兔甩给近旁的部曲,顺手从马鞍边的囊袋里掏了一小块儿风干的牦牛肉,扔给大富解馋。
连呼了两声,大院里的部曲纷繁出来,年纪大些的应道:“明日便是除夕,大娘还要往城外去?”
“闻声了?不是突厥人,都放下家伙,别再惹出费事来。”风灵低声叮咛道,众部曲渐次将长刀重新落回刀鞘内。
阿幺抱着几张皮子过来,往他怀里一推,“你管她何为么,反正又不是小孩子,非得个个都像你如许畏手畏脚的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