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了铁蒺藜的拒马早已撤开,佛奴拉着风灵今后退了几步,灰尘更甚,呛得他连声咳嗽。好轻易待扬尘散去,还未及拍拂去身上头上的落尘,风灵已跨上了马,一拍马后臀,蹿出好几步去。
折冲府署门前密密匝匝地围了一圈人,任是风灵如何踮起脚尖,也没法超出那些人头看到前头的景象,人群中不时爆出一阵轰乱,谩骂、赞成、感喟、起哄的皆有,一时也辨不出个以是然来。
这话不说尚好,一说出口,莫说是那些原就怨怒的耕户,连得围聚着瞧热烈的公众都顷刻轰然,当下便有人隐在人群中高喊:“要科罪要杖杀,总另有大唐法规,岂是都尉一人能裁夺的!”
“这成何体统!”张伯庸不等站稳脚根,指着石阶下的跪着的一排人,气急废弛地叹道:“你们这是要何为么?一个个胆量竟比斗大!有甚么天大的冤情,偏要在府署门前明火执仗地惹事!口口声声囔着见都尉,你们将都尉比作何人?也是你等小民想见便能见的?”
掌柜难堪地瞅着黄灿灿的半个金饼,又昂首打量了几眼风灵,见她一个小娘子家,侍从不过一个肥胖小家奴,心道,想来这一主一仆不过是贪看热烈,该不会惹是生非。
风灵转头朝韩孟望去,却见他目瞪口呆杵在原处,直至来人扬声又报了一回,他猛地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再顾不上风灵与佛奴二人,扯着嗓子命守兵撤开拒马,一面翻身上马,一面就已催动了马,几近是连滚带爬地往营房内追去。
风灵摆布环顾了一周,左手有一家食肆,二层的小楼,若能在楼上张望,恰能将府署门前的景象看个一清二楚。当下,她便领着佛奴进到食肆,向掌柜讨要楼上雅室一间。
府署门前的府兵臂挽臂列成一队,以身作人墙将耕户与府署大门隔开,也将层层叠叠围观指导的百姓隔挡开来。
风灵公理愤填膺地谩骂着,俄然楼下的吵嚷像被人齐齐堵截了普通,戛但是止。
张伯庸狠狠甩了甩袍袖,立眉痛斥向领头的老耕户:“大胆!但凭你方才这番民逼官的说辞,我便该替都尉赏你二十棍!”
刹时远处驰来的那一骑又自风灵与佛奴跟前飞奔过,扬起一片灰尘。
“你们,你们……”张伯庸仿佛气急了,颤抖动手指向耕户们,“那四顷田是甚么田?是公田!延都尉是甚么人?朝中特指派来的,正端庄经的五品折冲府都尉!本日这景象,往小里说,是聚众惹事,搅乱府署。若要往大里论,便是违逆反叛,谋夺王土!本日我这话便撂在这儿了,若不速速散去,待延都尉愤怒了,纵是立时杖杀了你们,也无不成!”
风灵笑道:“天然不弃,那便极好。”一面将金饼又往掌柜手边推了推。
掌柜应了一声,极快地收起金饼,回身便将他们往楼上带。
地下跪着的耕户仿佛并不惊骇张伯庸,反倒囔得更凶了些,“小人并非惹事,只愿求都尉出来一见,也好叫老老幼幼的村夫们亲身问一问都尉,但是不睬我们的饥饱死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