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灵空着肚腹在穿街而行,喷香的羊肉陷蒸饼冒着勾魂摄魄的热气,新烘出的胡饼上流着浓香的油脂,饦馎汤饼在沸滚的水中翻滚,白胖胖的馄饨沉浮于撒了翠绿香荽的羊骨汤中。
“小娘子不知?永宁坊那边……”估客顺手甩了甩抹布,“头一等的大商家,康家,昨日晨间得了大儿,康家大郎一欢畅,立言请贩子上的来往过客白吃三日早膳。故两位小娘子这份,不必给钱……”
风灵将肩头的帔帛向上拉了拉,欲粉饰去脖上的淤青,到底勒痕多在喉口,不能全然挡住。“无碍,无碍。这不都畴昔了么,再者,有延都尉在,能如何。不过一点小伤,同儿时习武蒙受的相较,算不得甚么。”
“风灵,你的脖子……”天光半白,风灵的坐处恰透着光,米氏稍一扭头便瞅见了环抱她脖颈大半圈的一条青紫勒痕,“了不得了,怎会弄成如许?”
“小娘子可要用些馄饨?”一旁支棚叫卖的估客迎了上来。
风灵点点头,心知她背面要说些甚么,不肯听,却也不好拂了她一片美意,遂趁着点头,将头埋得更低了。
康达智回声从后院奔出来,跑在了仆婢的前头,宏声问道:“果然是风灵返来了?”
风灵猛地仰开身子,杏眼瞪得溜圆,将头摇得如同拨浪鼓普通,“阿嫂顽笑了,这千万使不得。”
米氏叹了口气,也不诘问,过了半晌,幽然道:“按说你父兄母亲都在,这事也轮不上我置喙,可毕竟同你交好一场,却忍不下这几句腹底话。你且说你现在是甚么年纪?双九了,我说的可有错?”
风灵冒充未闻声,只加快了步子往正房里去。
米氏叹了口气,“再者,你虽行商,在籍册中实非商户,本是前朝勋贵以后,配个富贾豪商,未免屈就了。好歹如果个官身才好,家世又不成太高,顶好是白身起家,家底平平的。风致脾气皆要中正,天然,样貌也要上乘,方才堪配我们风灵如许的好色彩。思来想去,千挑万选,竟只要延都尉,堪当良配。”
“恰是呢,一朝晨赶着来向阿兄道贺,再讨顿早膳。”风灵笑吟吟地加快了几步,赶在康达智问东问西之前堵住了他的话:“眼下阿兄莫问我旁的话,只教我先瞧瞧我那小侄儿。”
“阿嫂。”风灵再听不下去,截住米氏的话:“阿嫂也知,风灵一心一念全在家里的丝绸谋生上,那里就有阿谁心机。”
风灵有些哭笑不得,米氏为人热忱,最喜替人操心婚嫁一档的事,也作成过一两桩好的,年前见了索良音替她悬心婚事,现在又来念叨她。再这般下去,只怕户曹衙门里官媒娘子、贩子间私媒婆都要无以糊口了。
康达智满口道好,领着她快步今后院正房去,临到门前,还是忍耐不住问了句:“伤着未曾?”
风灵错愕地望向她,她这形状,同本身内心料想的截然相反啊。
风灵环顾四周,只觉本日贩子上的人较之平常要多出很多来。“阿幺?”她转头问道:“怎的我大半月未在城中,总觉城中有些分歧了。”
阁房无人,米氏这才端庄道:“你莫怪兄嫂多事,你爷娘既肯信我们,将你拜托,我们便少不得要多担待几分,何况我们两家,自阿翁始便形同一家,中间只隔着个姓氏罢了,现在你的事儿,便是自家人的事儿。你莫要先急着点头,听阿嫂细心同你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