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氏只当她羞怯,推心置腹道:“也幸亏我们是商户,使些钱能搪事儿,若在平常户籍中,只怕官媒娘子早寻上门来了。你家门中另有个亲兄,也不至于要你一世担着这些买卖,依我见,多迟早都要出门子的,不若趁还不晚,觅个好的,莫再忙里忙外,四周担险。”
风灵冒充未闻声,只加快了步子往正房里去。
“这是如何说的?”风灵问道。
风灵猛地仰开身子,杏眼瞪得溜圆,将头摇得如同拨浪鼓普通,“阿嫂顽笑了,这千万使不得。”
米氏正靠在榻边瞧着乳母包裹乳儿,脸上的倦怠尚未尽褪去,眉眼间满是慈爱。“阿嫂。”风灵悄悄唤了一声,顺势坐在她身边,伸长了脖颈张望乳母正玩弄着的小小襁褓。
康达智回声从后院奔出来,跑在了仆婢的前头,宏声问道:“果然是风灵返来了?”
一旁的乳母终是扎好了襁褓,将睡得苦涩的乳儿谨慎置于摇车内。米氏见乳母在跟前,欲言又止,干脆打发了她去用早膳,又叮咛她带话至后厨,替风灵备下早炊事盒。
米氏叹了口气,“再者,你虽行商,在籍册中实非商户,本是前朝勋贵以后,配个富贾豪商,未免屈就了。好歹如果个官身才好,家世又不成太高,顶好是白身起家,家底平平的。风致脾气皆要中正,天然,样貌也要上乘,方才堪配我们风灵如许的好色彩。思来想去,千挑万选,竟只要延都尉,堪当良配。”
估客“哎”地唤了一声,她扭头丢下话道:“我自去他家用早膳。”丢下一脸茫然的馄饨估客,大步往永宁坊去。
“阿嫂。”风灵再听不下去,截住米氏的话:“阿嫂也知,风灵一心一念全在家里的丝绸谋生上,那里就有阿谁心机。”
她张了张口,还未出声,米氏仿佛是晓得她要说甚么,忙又接着道:“你生性随便惯了,盲婚哑嫁的定然不成,你心底里倘或有中意的,说予阿嫂听,阿嫂替你……”
风灵空着肚腹在穿街而行,喷香的羊肉陷蒸饼冒着勾魂摄魄的热气,新烘出的胡饼上流着浓香的油脂,饦馎汤饼在沸滚的水中翻滚,白胖胖的馄饨沉浮于撒了翠绿香荽的羊骨汤中。
“原依着你阿兄的意义,在沙州选夫家,头选该是索家,索氏中惟索慎进为嫡脉正统。可细想来,索慎进同他那夫人柳氏倨傲,面上虽和蔼,骨子里向来以士族自居,瞧不上我们行商的。同他攀亲,恐怕不肯以嫡子相配,嫁个庶出的也无甚意义,我们纵有万贯家财,也没的白往冷锅炉里贴,这是头一桩不快意的。再一桩,索家高门大户,与我们商户的家世分歧,端方森严,笑不得随便笑,门不得随便出,迟早奉养长辈,其中拘束劳累,莫说你爷娘不舍,我同你阿兄也瞧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