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在,是在唤何人?”李世民不能肯定地问向阿盛:“她在唤‘阿耶’?”
奉召前来的张奉御不敢怠慢,一丝不苟地每隔半时候探一会脉象,偶也施上几针,再有不间断的渗入了凉水的布帛擦拭额头手心,寒热散得倒也快。垂垂地,风灵的牙关松了些许,多少能灌进点药汁,杏叶忙端上温热的汤药,一匙一匙地喂了半碗出来。
他顿住身子,扭过甚侧耳谛听,梦话又接连冒出两句,仿佛是在唤甚么人。
杨淑妃离了凌波殿未几时,随行翠微宫的诸位宫眷一一来访,却未能得准进殿,怏怏拜别。人来人往中,独不见高阳公主的踪迹。
近旁者皆知风灵信奉佛教,看她的面色,不知是否因大德高僧的加持,竟宽舒了很多,梦话胡话也停了,睡得沉稳安宁。
面前这景象,仿若重回十六年前,他最保重的稚女亦身带了气厥症候,忽一日,仿佛也是风寒催化,气厥之症暴起,不幸她生母早逝,独一可靠的阿耶身系塞北战事,不知年幼的她是如何孤傲单地苦苦辩论了一夜,终在天明时放手人寰,等不到阿耶回宫来见。
凌波殿内灯火透明,不竭有宫婢来往,一只只铜盆流水似地往里送,世人皆沉默,闷头做着本身该做的,偶有人低语几句,也是在避人之处。
李世民蹙起了两道眉,阿盛见状,忙打断竹枝:“哪个要你背医书了,要听医书尚药局的哪一个不会背?你起来,只说顾娘子景象如何!”
不一会儿,凌波殿一侧的弘法院传来早课的钟鼓声,沉沉梵音,仿若从远处传来,凝神谛听,六字大明咒过后,便是玄奘法师亲译的《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
“阿盛,你可闻声……”李世民疑问道。
杨淑妃得了动静,来得最快,望探了风灵,唏嘘一番,便劝着贤人回含风殿安息,安慰未果,她只得命人搬了锦垫软枕,置于风灵睡榻边,好教贤人坐得适意些,又在外间陪坐了一会子,阿盛来传话,请她自回寝殿歇去。
“张奉御说,跌坠的伤皆系皮外伤,倒不打紧,安息数日养养筋骨便可病愈。”
及到此时,殿外方才传,高阳公主来探,因怕扰了顾娘子安眠,只在殿外问了景象,遥遥向贤人礼过,便走了。
竹枝蓦地一惊,从地下直起腰,双膝仍旧不敢动。“顾娘子她……昏昏沉沉,滴水喂不进,煎了四味回阳饮,喂不进也是徒然,又烧得短长,端赖着凉水先散热。”
传话人却未曾提及,高阳公主在探听顾娘子病情之前,先问了玄奘法师与辩机大和另有否来过。更无人留意,她拜别的方向与她的来路相反,沿着小径往弘法院走去,在弘法院的矮墙下鹄立好久。
阿盛点头不迭:“闻声了,闻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