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凌波殿一侧的弘法院传来早课的钟鼓声,沉沉梵音,仿若从远处传来,凝神谛听,六字大明咒过后,便是玄奘法师亲译的《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
近旁者皆知风灵信奉佛教,看她的面色,不知是否因大德高僧的加持,竟宽舒了很多,梦话胡话也停了,睡得沉稳安宁。
凌波殿内灯火透明,不竭有宫婢来往,一只只铜盆流水似地往里送,世人皆沉默,闷头做着本身该做的,偶有人低语几句,也是在避人之处。
传话人却未曾提及,高阳公主在探听顾娘子病情之前,先问了玄奘法师与辩机大和另有否来过。更无人留意,她拜别的方向与她的来路相反,沿着小径往弘法院走去,在弘法院的矮墙下鹄立好久。
“阿盛,你可闻声……”李世民疑问道。
阿盛一怔,她口齿含混,仿佛是在唤“阿耶”,又仿佛不是。
奉召前来的张奉御不敢怠慢,一丝不苟地每隔半时候探一会脉象,偶也施上几针,再有不间断的渗入了凉水的布帛擦拭额头手心,寒热散得倒也快。垂垂地,风灵的牙关松了些许,多少能灌进点药汁,杏叶忙端上温热的汤药,一匙一匙地喂了半碗出来。
……
“拉开!”李世民指向帷幔,也不顾甚么体统礼节,自是无人敢质疑,两名宫婢上前将帷幔挂起,睡榻上狼狈失容的一张脸鲜明展现在他面前,灰黄的脸颊上两抹暗红衬得面色极其丢脸。
李世民蹙起了两道眉,阿盛见状,忙打断竹枝:“哪个要你背医书了,要听医书尚药局的哪一个不会背?你起来,只说顾娘子景象如何!”
竹枝蓦地一惊,从地下直起腰,双膝仍旧不敢动。“顾娘子她……昏昏沉沉,滴水喂不进,煎了四味回阳饮,喂不进也是徒然,又烧得短长,端赖着凉水先散热。”
杨淑妃得了动静,来得最快,望探了风灵,唏嘘一番,便劝着贤人回含风殿安息,安慰未果,她只得命人搬了锦垫软枕,置于风灵睡榻边,好教贤人坐得适意些,又在外间陪坐了一会子,阿盛来传话,请她自回寝殿歇去。
“她是在,是在唤何人?”李世民不能肯定地问向阿盛:“她在唤‘阿耶’?”
竹枝不敢昂首,伏地尽力背诵着奉御说过的话:“说是,顾娘子本就有气厥的症候,因连日受寒,今晨风寒暴起,亏了气血,再有击鞠场上连番受累吃惊,导致……致负气机逆乱,起落乖戾……气血阴阳不相顺接,怕是一时不能醒神回厥……”
他顿住身子,扭过甚侧耳谛听,梦话又接连冒出两句,仿佛是在唤甚么人。
他绕行至帷幔前,隔着轻幔默立了一会儿,面上虽不见神情异变,心口却阵阵发凉,口里喃喃地几次:“气厥……气厥之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