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梦不经意的回眸,在她清如虎魄般的瞳人中,一支直直的箭,箭尾羽毛邃密修剪,洁白却染着赤红的血,不偏不倚离她愈发地近……
“龙葵!龙葵!”
她只觉六合暗淡下来,一如当时沉湎于梦境无边当中无穷下坠,身下是万丈深渊,在那斯须间,她自扶瑄眼眸倒影处瞧见了怒然盛放的梦里砂,那朱赤小花连缀成海,精美若珠,盛放于蒙古高原一望无垠的皑皑白雪当中。
扶瑄怆然,亦是泪光莹莹:“龙葵女人,你对峙住……我那次如此重伤亦是救回了性命,你对峙住……”
蓖芷的眼睖睁巨大,眼中尽是惊骇,喉咙却嘶哑喊不出半个字……
“扶瑄……”
她自是见了颇多如此殛毙之景,可那纵横变幻之间,她仍睁大了双眸,不成置信地望着扶瑄,惊骇与忧愁自她眼波中流淌,肆蔓。
蓖芷焦灼,须发内汗津津的,风一吹便有些凉意,又抵不住心急如焚,只好不住地摩挲着龙葵的指。
月落中庭,早已不见那皎白清辉,氛围中稠密的血腥气将灰霭染作淡淡紫红之色。
蓖芷的泪便一下涌出,忙以衣袍为她揩拭唇角那血,只道:“你……你别说了……我……我都明白!我都明白!是我不好,是我该死,方才只顾那班黑衣人,忘了暗箭……是我不好……你对峙住……已是去请太医了……”
“蓖芷公子……龙葵最体味你的心性……你莫要去怪扶瑄公子……是龙葵志愿为他挡这一箭的……”
那最末一箭直指初梦而去。
“龙葵——”
那团赤红,如繁如花,如火如荼。
“公子……”龙葵唇角扯出一丝笑,那唇色顷刻如她常日所着般平淡素洁。
初梦不偏不倚地跌入那团赤红簇锦中。
扶瑄的眸子倒是清澈澄彻,似波澜不兴的静水叫人抒怀放心,毫不受前时殛毙之扰,还是念着:“莫扰,我在。”
“龙葵……你冷么?”蓖芷唇齿颤颤,不由得紧了紧怀,去攥她那有力的手。
却在箭即将洞穿她身子的那一刻,一道身影朱色赤红又朝此处飞扑而来,急如旋风,恍忽间可见朱色当中的金锦祥云纹正借着厅内灯火熠熠生光。那不是旁人,恰是扶瑄。
“龙葵女人……你如何?”扶瑄不敢置信面前统统。
原是那屋檐上的黑衣杀手,蓖芷一剑封喉,当场血溅三尺于月光银辉下,不再转动。彼时屋顶上苦战热烈,刀光剑影皆是电光火石之间,黑衣人受司马锡豢养多年,夙来推行如果任务失利,他们也便人头落地,故而此些皆是逃亡之徒,蓖芷若稍有差池便是赔上性命,他天然忽视了去确认每一名倒地之人是否断气,直直便扑向中庭另一处与另一群黑衣人厮杀。
乌鸠自檐上腾翅而起,簌簌惶惑,似刚啄食了檐上黑衣人的眼。
“不冷……”龙葵寡淡笑道。
那声振聋发聩的呼号余音灌耳,可厅堂内仍摒挡暗害后事的主子婢女未见过如此场面,更未见过蓖芷如此失控,太医自是早便去请了,即便龙葵无需医治,天子那处受了惊吓,总需太医来看过才得放心,可见蓖芷如此,那班婢女主子乃至侍卫只无人敢应对,少顷才哆颤抖嗦出来几名婢女言说汇报。
但见他右手持刀,左臂便一把揽过初梦纤腰,顺势将她身子支出怀中。
扶瑄背指来箭,以血肉之躯抵挡那明晃晃锋利利的逐电白锐。他本可挥刀挚肘将那暗箭砍下,一如他前时在厅堂内做了无数遍那般,只因那飞箭太近太火急,如此劈挡仍有伤及初梦之虞,百般万般,那一刻直叫他无从细想,唯独保下怀中女子毫发无损,便可不顾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