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半晌未闻见扶瑄起家的动静,谢安便又幽幽然展开了眼,冷酷道:“你在此跪着是无用的。”
“……”
“她是关押在刑部大牢么?是我睡畴昔的那段时候送畴昔的?为何我身在府内毫无动静呢……是……那阵香气……那一小队送官服的婢女……行动我时我便闻到一阵异香……莫非……莫非那是……迷药?”
“父亲!”
谢安不慌不忙,只作平常般凌冽寂然,提起一盏慢饮了一口,道:“瑄儿么?出去发言。”
“可她自监禁以来,只字未提。”谢安将杯盏置于桌案上,清脆一叩的声响通透空远,“我倒有些佩服此女子了。她身上有太多奥妙,刑部廷尉想尽了体例想撬开她的嘴,可她偏是安忍不动,故而至今毫无所获,才将那行刑之日定在十五今后。依此女子如此性子,若生在男儿身,必成大才,倒是有些可惜了。”
谢安不语。
“此女子你不要再去寻了,你寻也寻不到,此事便到此为止了,从今今后忘了她。十五今后她绞刑之日,你若忍心去瞧,便去瞧她最后一眼罢。”
“可……可她不是南岭王府公主么?司马锡那头如何说?”
扶瑄瞪大了眼:“廷尉对她动刑了?”
谢安似毫不为身前慌乱有力之举所扰,只以他一贯寂然口气问:“是锦庭去知会你的么?”
“你倒还算有点长进。”
“锦庭,有何事么?”扶瑄那浑沌似还未醒,下一弹指便又惊呼,“是何时候了?初梦呢?父亲呢?”
思来想去,也未知思考出了些何物,只浑浑噩噩地走着,不知不觉还是走回了长公子屋苑。
“扶瑄兄长你莫跑啊,听弟弟把话说完——兄长!兄长——”
扶瑄揉揉惺忪之眼,恍然惊觉方才竟在长公子屋苑前的石阶上睡着了。
“说。”
“初梦女人……定了……绞刑……”
“请父亲恕罪。可……瑄儿在那女子面前,无谈庄严,只求父亲,替儿向天子讨情……瑄儿晓得,此事陛下需是听过父亲定见才做定夺的……请父亲,务必务必宽恕她!在陛上面前提她说些好话,饶她一条性命!父亲也知,她是个良善女子!瑄儿愿任凭惩罚!国法家法,在所不吝……”
“是为父,建议陛下,将此女子,绞刑示众。”谢安一字一顿,缓缓道,“时定于十五日以后。”
昨夜星斗,昨夜浮华,昨夜妙音,昨夜殛毙,火然泉达,仿佛梦境。
谢安书房的门沉闷一声由人踢开,虽有所预感,但仍惊了里头之人蓦地心头一颤。谢安回顾,只见扶瑄立于门口,他身后极亮,便叫谢安瞧不清他容色,只听得一通气势汹汹之言:“父亲!初梦为何……是谁定的主张?!”
谢安的瞳人促然一睁,旋即便又归复深潭般的安静无澜。
“你与她之间如何纠葛牵绊,为父不想管,但你身为王谢世家长公子,是可随便叫人行刺的么?本日来了个初梦,你赦免了她,明日来了个二梦,三梦,你谢扶瑄是铜铁所铸的么?经得起几次行刺?如此随便叫人行刺且无需追责查办,我王谢世家威威颜面又安在?”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六合,跪君父,你现在要为那女子跪么?”
“锦庭这孩子。”谢安叹道,“我谢家的子嗣怎都如此重交谊,将那交谊看得比法例事理都高。我本觉得锦庭与你分歧,是个守礼守节之人,未曾想,你兄弟二人骨子里是普通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