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枝被扶瑄那温存软语哄得心花怒放,转眼又一想那亦是个奉迎赵姨娘的机遇,当下不再多言,踏着轻巧法度未避雨便去了。
窗外那雨还是紧而密,又乘着些暴风吹得飘飘洒洒。虽与初梦只数月相亲,却如至好了半世,可现在却两壁相隔,缠绵不得,如这屋外雨丝普通随阶下涌柱湍流东逝。夏风夏雨应是暖的,可不知怎的吹得竟有些寒,那床边摊得一本画册,初梦前时还笑侃此中描画的公子似他,可转眼那雨雾笼来,沁得那纸上的人偶潮泽泽,扶瑄蒙着那雨雾,忽觉尘凡苍茫如沧海一粟,庄子梦中会蝶,可他虽是醒着,却如画影凌烟,身神入画。
“扶瑄哥扶瑄哥——茶来了,把稳烫——”
那杯盏小巧剔透,隐透出里头的清茶波纹微漾,如女子清薄的肌肤隐着羞怯时底下淡淡血丝细纹。那汪翡翠般的碧色杯壁上精美地刻了一个“瑄”字,又有竹兰香草的浮雕,恰是前时赐赉初梦那只的鸳鸯对杯。
“桃枝……我现在有些迷晕……你说话且放慢些声,我好听清……”
“桃枝,如许的话不成说!”扶瑄忽是寂然,他对于桃枝这等小丫头向来很有手腕,“桃枝歪曲了我一片孝心,叫我当真有些难过。我待赵姨娘的情意日月可鉴,因是最好的才愿拿去孝敬她,现在桃枝将这么好的燕窝盅拿来与我,我不舍得用而敬献赵姨娘,才更显孝心呢。”扶瑄说着又笑抚着桃枝鬓发道:“桃枝果然长大了,能担府中之事了,我想来想去,可托信的又办事利落的便只要你了,此事看似简朴,却又昌大昌大,请桃枝不要叫你的扶瑄哥绝望呀。”
桃枝急得大呼:“这是怎了,扶瑄哥我是桃枝呢——此后由桃枝来奉侍扶瑄哥——扶瑄哥莫难过了——”
“扶瑄哥。”桃枝蓦地抬首,睁愣着她那对铜铃大眼,“那扶瑄哥便是谅解桃枝了?多谢扶瑄哥,扶瑄哥快用燕窝!”
“我还好呢……还未睡傻……”扶瑄朝着桃枝微微一笑,玉面熟风,那眉眼间老是生着光芒,这笑却叫桃枝心中久违了,忙道:“扶瑄哥,你可千万不能有事……桃枝与你飨杯茶来饮!”
扶瑄定定地躺着,迷药方醒,那面前总觉眩晕:“洞庭茶伤脾胃,我已是戒了……”
“烟雨霏霏草木齐,傍晚初梦鸟空啼。”扶瑄轻吟。
扶瑄望着这杯,思路纷飞,经桃枝提示才低首小啜了一口,腾腾热气便凝在那不经打理的须发上。
“扶瑄哥——初梦不在不要紧的,桃枝在呢——”
“哦……是初梦女人劝扶瑄哥的吧?说这洞庭茶不好……”桃枝阴阳怪气道,“洞庭茶哪有甚么不好,不好的是那人才对。”
扶瑄瞧了一眼那木案上陈摆的金镶玉赤珠盖盅,富丽丽的光彩在这暗淡天景下竟是晃眼,因淡笑道:“桃枝,扶瑄哥需托你去办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