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在红拂阁,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是真的么?”桓皆伸指将她披垂的青丝挑逗至脑后,暴露她一只乌黑细巧的耳。
“是,我是心中无爱,因这人间本来便无爱!人间众生多如牛毛,那个不是萍水相逢,凭何一人会对另一人无缘无端的好?比方你与谢扶瑄,凭何他对你好,你回报他好,如同你前时设想害我,我待你好,你却反过来设想惊吓我!我不信,这情情爱爱,皆是虚妄,皆是诡计!”
“饮了药,睡一觉发些汗,便会好了。”桓皆不知如何顾问女子,畴前也从未顾问过,大略女子抱病,是需说些安抚的话的,他便照着贰心中所想的说了,换回初梦唇角轻勾,浅浅一笑向他请安。
初梦缓慢变更她浑浑噩噩中仅存的思路,考虑了半晌,有自眼角余晖处瞥见那凝着细珠的光滑墙壁,便大略猜透了此中奇妙:“故而……本日……你也将我囚禁在了冰室?”
“若要写字……这大桎梏铁链必是行不通的。”初梦又挣了挣臂,可激起的啷当脆响已如她吐息说话般奄奄然,“我这副模样,即便想逃也逃不到哪处去……劳烦桓冼马为我换条简便些的锁链来缚,再赏我些粥药来食……那写字不在一时,我既答允了你,便言而有信……不瞒冼马……我现在面前冒着很多灿烂星斗,乌黑黑一团雾霭,快支撑不住了……”
倘若那日红拂阁一会,那情为真,两相承诺,共赴天涯,那这漫漫人活路,又是另一种走法,又临分歧的风景,荫分歧的苍狗白云变幻,良缘完竣。
“桓皆,你心中无爱,又怎能感受这人间有爱?”
“前时……初度会面,在那小堆栈后院赛字,我瞧得出……桓冼马也有些书法功底……会识书法之人看得是字中气韵,一撇一捺,表情分歧,用气分歧,手中之字千差万别……现在我不知扶瑄是否安好,我心中怔仲不宁,写出来这字失了水准,那桓冼马将我囚禁于此,便全然白搭工夫了……”
“我与谢扶瑄的帐,天然是要算的。”
桓皆又深深凝了初梦一眼,极小声地叹了口气,拂袖朝那本来日光浓烈处走去,此时本来热辣辣晃眼的光斑已分散做班驳小影,大略傍晚了……而桓皆那身影还是大起大落地张扬动摇,初梦身子虽昏,可心中活络,如何通风给扶瑄她身处之处,心中战略已雏形渐成。
“连哄我两句谎话也懒得说么……倘若你哄我两句,或许我一时心慈手软,把你放了……”
桓皆将她安设于那张粗陋的床榻上,仓猝去了屋外,少时又急仓促返来,手中端着两个蓝边粗制的瓷碗,当中盛着药与粥。而初梦还是一动未动保持着桓皆走时那貌,蜷身于床榻上,叹着弱气,凄悄悄挨受着病苦。
桓皆侧眸睨这初梦,确切她所言不无事理。
初梦微微松动了眼,似对这唤名之声做了回应。
“初梦……”桓皆将她的头悄悄抱起,靠着他臂,另一手将药汤碗边奉上,“倘若那一日冰室幽会,你不作弄我,我一定会如此恨你……”
“桓皆。”初梦涩涩道,“念在前时你我一场交谊的份上,求你放过扶瑄……”
“初梦……”桓皆夙来狂傲昂扬的声音中竟亦少见得稠浊了一丝柔情,“初梦……”
初梦微微展开眼,蹙了蹙眉,似不解此中意:“冰……冰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