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夙来都是爱听奖饰的,何况还是被极其年青漂亮的男人赞美,顾美凤脸上浓云一扫,淡笑道:“表弟爱谈笑,我们这些新式女人可比不得上海名媛们漂亮。”
方耀英恍然。这件事他天然晓得,报上沸沸扬扬闹腾了好几天了:尹荣卿的女儿尹宝笙沦为下堂妇,平津第二军团军总司令李贻宽之子李若甫另觅新欢――北宁铁路局长章珙之女章玉蔻,二人已公开出双入对。章玉蔻年方十六,正值多才多艺,明丽可儿;李少帅威武萧洒,风骚多金,二人舞场相逢,一见倾情,相见恨晚,如胶似漆。何如少帅家中早有荆布。章珙闻之大怒,自称家教不严,刊报与章玉蔻离开父女干系,章玉蔻不吝与李少帅私奔,后少帅不顾禁止仳离,成绩一段爱情嘉话。
顾美凤掩口轻笑:“我一个妇道人家那里跟小叔子说得上甚么话,倒是表弟眼里可别光有你头上的‘尹长官’,忘了另有一个姓尹的,待会儿在小叔子跟前多提提他哥哥,让他别帮衬着本身升官发财,也该提携提携他兄弟,这也是孝悌之道不是......”
文惠仪不语,半晌长叹一口气,似是发自肺腑的叹了一声:“女人不逼急了,谁情愿仳离呢?”
方耀英笑道:“我那里是甚么长官,不过是个小主子,尹长官才是长官,大表嫂有空别忘在尹长官面前多美言几句。”
俄然,传来一阵“哗啦啦”的稀碎声,兼有老爷尹荣卿拐杖戳地吼怒声,又有两个男人低低安慰的声音,另有个女声说话,间或尹荣卿再吼几句,只是隔了墙壁,声音含糊不清。
方耀英笑道:“二表嫂美意,我别让二表哥操心就烧高香了。。”目睹顾美凤神采愈发沉了,又笑着对顾美凤说:“我瞧二位嫂子才是气色好,不亚于那些上海蜜斯。”
顾美凤假笑起来:“哎哟,弟妹,没瞧见皇上现在在满洲国呢么,你这话可别让老爷子闻声,再勾起他白叟家甚么芥蒂。”
文惠仪抿着嘴乐:“甚么皇上,就是个安排,老爷子内心跟明镜儿似的,能勾起甚么病。”
文惠仪一怔,看看方耀英欲言又止,无端有几分难堪。顾美凤倒神情自如,用小夹子夹了块点心放在方耀英跟前粉白的官窑小碟儿里,昂首看了文惠仪一眼,“噗嗤”一笑:“这事早就见了报,人尽皆知,前儿个出去打牌,还都问我,闹得我也没个表情,从速返来了。”说着看了方耀英一眼,“就是家里小姑子不声不响跟少帅离了婚,今儿一早刚到娘家,老爷子正为这个动肝火,男人们全在内里劝呢。”
这厢妯娌言语间刀光剑影,而方耀英仿佛对这遗老遗少式的锐气与伤感全然不知,嘴角噙着抹笑,悄悄的喝了一口茶。
方耀英笑道:“不打妄言,大嫂这一身珠光宝气比那些上海蜜斯们更有气度。”
尹家祖上原在清廷任过三品通政,一度是李鸿章跟前的红人,在都城中一幢四进大宅,朱门两侧卧着石狮,主子如云,跟着庚子年八国联军一声炮响,惊碎繁华梦,都城沦亡,李鸿章在风烛残年里吐血而亡,大清朝崩了,尹家仓促中清算珠翠金饰,值钱产业,仓促到了天津,一掷令媛,购置了英租界的官邸,本觉得临时安设的家,不料竟一向住下,再没回过都城。
顾美凤绞着帕子脸上有些欠都雅,开口欲言,方耀英已站起家对文惠仪毕恭毕敬称:“二表嫂。”亲手给文惠仪斟了一杯茶,文惠仪笑着谦让,坐了下来,号召方耀英吃生果,笑说:“上个月你来了一趟,不巧赶上你二表哥不在,今儿瞧着你可有些瘦了,是不是差事太多?如果做着不顺心,转头让仲瑜帮帮手,自家人,偶然候就是一句话,可别不美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