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莲在庑房吃茶点,帕子托着几块花腔软糕,手边端着带柄的小白瓷碗,一口一口的抿着。蓅烟躬身垂腰,满脸堆笑,堆到额头都起皱子了,“海莲姐姐吃茶呢。”
“鱼死了!”
蓅烟蓦地红了脸。
“楚研。”蓅烟绞动手指立在门槛外,泫然欲泣。楚研朝宫女说了几句话,忙的拉着蓅烟至高墙僻静处,替蓅烟擦着泪水,“如何哭了?”
“是不是又肇事了?”康熙如有所思,有先见之明。
海莲眼皮都没抬,拍鼓掌,把软糕包好,放进墙上壁柜里,“一条鱼值二两银子...”她把头探出窗户四下看了看,趾高气昂瞪着蓅烟,“有钱吗?”
“若被人晓得了,你我都要死。”海莲冷不丁的,眼睛里满是寒光。
蓅烟挺怕海莲的,比见到康熙还怕,“嗯。”
“我和楚柔加起来也只要五两银子...我这就回屋子里拿。”楚研手脚敏捷,很快便寻了银子给蓅烟,又取下珍珠耳环,“放心,这不是宫里的东西,我娘留给我的,不值几钱,你先抵用着。”蓅烟动容,眼泪如大水般滚下,更是泣不成声,两只眼睛肿成了桃子。
康熙转头看了蓅烟一眼,蓅烟低着头,与其她宫女无异,仿佛甚么都没闻声。
远处孙国安领着仪仗疾步而来,没等康熙回话,蓅烟忙的往树荫处退。孙国安请了安,道:“回禀万岁爷,请移驾坤宁宫用晚点。”
蓅烟算了算,一条鱼二两,十条鱼二十两,还不如打一顿算了。
官宦女子读过私塾并不奇特。
海莲一笑,比御花圃的花儿鸟儿还要素净,“你觉得我是做买卖的吗?能容你还价还价?性命关天的事,没有银子,谁肯着力?”她袖子一甩,便走了。
楚研的心跳得老高,问:“谁死了?”
“不好笑。”康熙道。稍顿,却俄然大笑起来。蓅烟先是拿眼横他,见他笑得不成按捺,不晓得是笑她说的笑话,还是笑她的人,便顺手就往他身上拍去,道:“你竟然笑我?!”
康熙拽住她的手,戏谑道:“现在又不怕了?”
“你是天子,我是宫女,我当然怕你。”
“我可没空。”她噘嘴,眼角带着笑容。
今儿是月朔,宫里的端方,天子必须宿在坤宁宫。
楚研松口气,拍着胸脯,“被你吓死了。”蓅烟止住哭,把来龙去脉同她说了然,把海莲同她说的话也说了,才问:“我身上只要十两银子,你能不能借点钱给我?将来必然还的。”
“既然怕,倒还敢当着朕的面我呀我的...”
海莲提水从花林中出来,见蓅烟哭得面庞儿满是水,道:“宫里顶没用的就是眼泪。”她挑眉睨着蓅烟,立住步子,问:“死鱼了?”
蓅烟想也没想,“当然怕!”从海莲眼里,从楚研眼里,从若湘眼里,从暮秋眼里,从小顾子眼里,她都看出来了,御前死条鱼到底是多么严峻的事。
幸而两边没有宫人,只康熙一人。康熙僵了一天的脸,稍有松动,“海莲如何了?”蓅烟张了张口,差点就把死鱼的事奉告康熙,到底闭住了嘴。明天他穿的是一件杏黄色绣龙纹的袍子,肩宽魁伟,带着九五至尊的霸气,俄然让蓅烟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