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北捷不是刽子手,他剑下包涵,没有取她性命。

大师内心都明白是如何回事,叩首大喊万岁。

只是,自从那一天后,她再没有见过楚北捷一面。

通衢凹凸不平,马车颠簸,一步一步,离畴昔渐远。

“北漠特工用的药,是你所调?”

“我另有最后一个题目。”楚北捷顿了顿,凛然道,“你自知必死,为何置大石于路上,轰动我的车驾?”

过了冗长一夜的楚北捷,现在正坐在车中闭目。

娉婷独居西厢。

“你可晓得,东林两位王子是我骨肉亲侄?”

“你下去吧。”

“唱歌?”楚北捷深思很久,轻问,“唱甚么?”

楚淡然尚未答完,楚北捷已接了下去,喃喃道:“故豪杰,方有才子。何如狼籍,何如狼籍。”楚北捷嘲笑,“谁是豪杰,谁又是才子?后代情长,白落得豪杰气短。”

黄尘通衢中,一队没有旗号的车队缓缓而行。

楚北捷举起双手,看着虎口处被剑磨出的厚茧。记得她的手,纤纤十指,白而细嫩。这手操琴、摘花,本来也会调药。

很久,楚北捷停动手中挥动的宝剑,神采已趋安静,回身将宝剑插回剑鞘,脸上添了一丝令民气悸的冷冽,指着一地碎木叮咛,“你将这琴屑,给她送畴昔。”

“她唱:故嗜兵,方成盛名;故盛名,方不厌诈……”

余怒未息,霍然站起,走到房中大柜前,将一起上珍而重之,谨慎翼翼庇护着的凤桐古琴拿起,奋力砸到地上。

楚淡然略微不安地回道:“部属拿着信出门,她俄然在前面说等一下,把信又拿了归去。部属觉得她还要加一两句话,安知她点了火折子,把信就那么一递……”

“王爷叨教。”

隔了好久,才听到感喟,“我本该杀了她的。她骗我,欺我,毒我亲侄,天下有谁比她更该杀?”

“楚家的人?”

楚北捷在东厢中,手持怡情舒畅的官方诗文,靠在大竹椅中似有倦意,缓缓闭目,半晌后俄然转头,沉沉凝睇身边的楚淡然,问:“我应当杀了她吗?”

楚北捷发红的眼睛瞪着,犹不解恨,抽出吊挂在墙上的宝剑,挥剑劈斩,直把此琴当用心中最恨之人。

不过是浅显山庄一座,沉默寡言隐士数名。

东林都城一夜易了两次主,只有身在此中才明白这一夜的惊心动魄。

次日凌晨精兵尽散,百姓们浑浑噩噩地在各自家中被关了一晚,只晓得昨夜火光通天,杀声不竭,但大王还是大王,王宫还是王宫。

“是。”娉婷纹丝不动,吐出一个字。

东林一处偏僻的山林中,冷静呈现一座朴实的山庄,庄里人自耕自种,出入低调。

“誓词犹在……”娉婷盈盈走向前,伸手,递到楚北捷面前,动情道,“让娉婷随王爷到天涯天涯,今后荣辱都由王爷,存亡都由王爷。”

“兵不厌诈,兵不厌诈。”楚北捷狠狠截断,沉声道,“莫非天下只要一个白娉婷是才子?又哪有她这般暴虐的才子?兵不厌诈?叫她不要再存妄图!”

这一场灾害的结果,将要东林用多少年来接受,连楚北捷也不敢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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