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不幸,官人撇下我们这些个寡妾,绛绢现在求去也不必说她。青娘你的心机我也明白,她们这一个个芳华幼年的,死守孤单,硬叫她们拘在这张家也不甘不肯,该嫁就嫁吧。前日我反对你散妾,却也是一番美意,我嫁到这张家十几年了,日夜所思所想,不过还是为了这张家,为了我们小官人。是以我这做姐姐的,倒另有几句知心话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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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采青估摸着绛绢去找那王奂生,一来一回,总得要有些时候才气返来的,谁知绢姨娘过晌出的门,也就不到一个时候,竟又返来了。本来那王奂生既然得了绢姨娘承诺再醮的话,这几日碍于张家大户人家的端方名声,也不敢日日上门来找,却底子就守在镇外没走远,公然是个故意的。
绛绢既然再醮王奂生,那些华而不实的金佃花钗、丝帛罗帕便算了吧,拣些实际的。当下姜采青便叫翠绮去筹办几匹健壮耐用的布料,把库房里赤金、白银的镯子,拣那重些的一样各拿一副,又从本身妆盒里挑了一支金簪,拿红木盒子装了,叫翠绮一并送去绢姨娘屋里交给她的丫环,也不消多说甚么,只说是绢姨娘的东西就好。
“青娘该想一想,张家这万贯产业,毕竟都是谁的?”见姜采青笑而不语,一副我听你说的神采,周姨娘便又轻叹道,“这家业,将来天然都是你腹中孩子的。大户人家斥逐寡妾,也不是没有,放了身契便已经是天大恩情了,却还要给一份丰富嫁奁,这斥逐的,却不都是本该留给孩子的家财么?青娘你既是他的生母,便该守住家业,多为他着想才是。”
“若说家业,银瓶姐姐不是也说了吗,我们这小官人将来讲不定蟾宫折桂,有大出息的,哪还在乎这点财帛小事?绛绢她们虽是贱妾,也在张家服侍多年了,我想便是官人,也但愿能把她们妥当安设的,给她十亩地步做嫁奁,对张家来讲实在是毫末小钱。”她半带当真半是戏谑,俄然语气一转说道,”不过银瓶姐姐的身份自是分歧,若银瓶姐姐哪日再嫁夫君,我定然要好好备一份丰富的嫁奁,断不能十亩田、几匹布就打发了你的。”
菊姨娘却笑着拍下她的手,道:“给你就戴着吧,我归普通日也不如何戴。今后我赖在青娘子的后院里纳福,她那般兴家旺业的本领,哪还缺了我几只钗子戴?”
“呦,奂生哥哥,啧啧,这叫的可真亲,听得我牙根子都酸了。”菊姨娘见氛围伤感,便用心打趣道,“那王奂生可真是个有福分的,娶了你如许的贤妻,女红针凿,织布烧饭,样样都是好的,竟还肯跟他过苦日子。”
“这丧事也没甚么好筹办的。他父母归正也都不在了,奴婢家里又禁止,办不办丧事都无所谓的。他跟奴婢筹议了,说要带回他故乡淮安去餬口。今后他能够采石、耕作,挣钱养家。奴婢是从小做惯了农活的,常日种菜、织布,也能卖几个柴米钱,日子不愁的。”绛绢低头道,“奴婢反正也想过了,这一回,非论爹娘兄嫂如何拦着,奴婢是铁了心跟他过日子。”
绢姨娘低低的嗯了一声,忙又解释道:“娘子莫要曲解,奴婢之前跟他绝没有不端方的。奴婢六岁时候他家从外埠搬来,两家住得近,从小一起长大的,他家也曾托媒来求亲,只是奴婢爹娘说他家逃荒来的外村夫,日子又穷,便未曾承诺……厥后阴错阳差,奴婢到了张家做妾,他却遭遇父丧,至今未结婚,过年正月里奴婢回娘家去,他晓得官人故去了,便非常担忧奴婢,各种体贴扣问……娘子,奴婢现在也不求旁的,只愿男耕女织,衣食温饱,即便是贫贱伉俪,却能有小我是至心替奴婢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