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采青内心深思着,周姨娘早不来晚不来,绛绢刚走她就来了,还真是巧,她方才跟绛绢说话,绛绢走后又叫人开了库房去拿东西,倒也没背着谁,周姨娘既然后脚跟着来,怕是又要说些甚么了。公然,便听到周姨娘轻叹一声说道:
“他闹腾甚么!当我几十号的护院步队是白用饭的么?再说绛绢现在要回淮安府去了,她那里带走张家一寸地步了?白叫银瓶姐姐操心。”姜采青嗤笑,打从除夕那一桩事,族长两个侄孙到现在还吃着牢饭呢,看谁还敢来在理取闹!她伸手拍拍周姨娘的胳膊,非常隔心肠笑道:“银瓶姐姐别想这些了,清楚是功德,怎的你却思虑重重的。绛绢眼看就该走了,这后院里总该送个行才是。”
“青娘该想一想,张家这万贯产业,毕竟都是谁的?”见姜采青笑而不语,一副我听你说的神采,周姨娘便又轻叹道,“这家业,将来天然都是你腹中孩子的。大户人家斥逐寡妾,也不是没有,放了身契便已经是天大恩情了,却还要给一份丰富嫁奁,这斥逐的,却不都是本该留给孩子的家财么?青娘你既是他的生母,便该守住家业,多为他着想才是。”
菊姨娘却笑着拍下她的手,道:“给你就戴着吧,我归普通日也不如何戴。今后我赖在青娘子的后院里纳福,她那般兴家旺业的本领,哪还缺了我几只钗子戴?”
不知为何,她这带着些笑意的话却叫周姨娘心头突地一跳,忙察言观色,见她笑语盈盈的模样,却又找不出她言语中甚么不当,忙跟着笑道:“这话说的,这孩子来的金贵,我哪能不经心疼他。”
“奴婢记得了。”绛绢深深一礼,低头退了出去。
姜采青估摸着绛绢去找那王奂生,一来一回,总得要有些时候才气返来的,谁知绢姨娘过晌出的门,也就不到一个时候,竟又返来了。本来那王奂生既然得了绢姨娘承诺再醮的话,这几日碍于张家大户人家的端方名声,也不敢日日上门来找,却底子就守在镇外没走远,公然是个故意的。
三人说了一会子话,又帮手清算归整了东西,绛绢的衣裳金饰和日用物件,包了两个承担并一个樟木箱子,叫婆子抬去外院,传闻那王奂生雇了一辆驴车等在门外,长兴便使唤几个家仆护院抬将东西拿出大门,给王奂生放到了驴车上。
“翠绮呀,看你这整日忙的,又做甚么去?”
绢姨娘低低的嗯了一声,忙又解释道:“娘子莫要曲解,奴婢之前跟他绝没有不端方的。奴婢六岁时候他家从外埠搬来,两家住得近,从小一起长大的,他家也曾托媒来求亲,只是奴婢爹娘说他家逃荒来的外村夫,日子又穷,便未曾承诺……厥后阴错阳差,奴婢到了张家做妾,他却遭遇父丧,至今未结婚,过年正月里奴婢回娘家去,他晓得官人故去了,便非常担忧奴婢,各种体贴扣问……娘子,奴婢现在也不求旁的,只愿男耕女织,衣食温饱,即便是贫贱伉俪,却能有小我是至心替奴婢想的……”
“呦,奂生哥哥,啧啧,这叫的可真亲,听得我牙根子都酸了。”菊姨娘见氛围伤感,便用心打趣道,“那王奂生可真是个有福分的,娶了你如许的贤妻,女红针凿,织布烧饭,样样都是好的,竟还肯跟他过苦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