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辞点头称是:“臣记着了,每日定会抽出时候临帖练字,谢陛下指导教诲。拙作幸得陛下赏识,但想来与朝中诸位鸿儒大臣比拟还是霄壤之别。”
候了很久,涓滴动静也无,柔珂转过身去,面向鹄立原地似入进退维谷地步的棠辞,向前走了一步,无法又感慨道:“永嘉……”
两人之间所距不过十数步,不待柔珂将话说完,她与被逼到墙角的棠辞已仅一纸之隔,棠辞眸色中的挣扎与不忍她又岂会不知,可再是如何沉着矜持的性子,等了这十二年盼了这十二年忍了这十二年,当下却再也按捺不住内心愈演愈烈的自责、惭愧与驰念。
棠辞展开纸张略略看了一眼,答道:“确是臣所作。”
棠辞闻言,赶在张吉碎步消逝前仇恨剜了他背影一眼,心底里立时将他怨到了十成!
“柔珂郡主。”张吉止步,向柔珂存候,棠辞亦作揖见礼,只是神采冷然便有些敬而远之的陈迹了。
围观世人无不啧啧称奇,待心中酝酿好了词句,遂行至案几处,捻须沉吟,持笔誊写,忽而复念几句又直呼不当不当,紧蹙着眉头弃之不消,另写一张。
玉雕以数位宫廷画师择选上古先贤贤人典故佳话,合作勾画图样模版,而后将图样交给将作监,再由将作监工匠与延请而来的官方工匠合算近千人倾力砥砺刻制。仅是雕制前前后后便花了两年时候,虽是秉承鼓吹国威延誉四方的本心,即便不算从极北之地运送重达万斤的巨石抵京途中所费人力物力,也可完整称得上劳民伤财。
关上房门后,柔珂走近圆桌,翻开青瓷八角万蝠攒盒,八份色彩各别形状不一的精美糕点列于面前。她又取出一双银筷并一只小碟,倒了一杯清茶:“晚宴上光禄寺供奉的炊事向来油腻重荤,你打小吃不了这很多肉食,却又嘴馋,儿时没少是以闹肚子。享宴时我与你坐的远了,倒是不知你吃饱未曾?遂自作主张命人传了些吃食过来,你若还饿着,便尝几口罢。如果不饿——陪我说几句话让我多看你几眼可好?”
李顺德在旁听得几次发怔,将棠辞上高低下看了四五遍,在内心念叨:我的个乖乖,常言羽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怎戋戋数日没见竟像隔了几十个春秋,这面前之人还是阿谁清冷孤傲的棠辞么?
是时,御前副管事张保的门徒张吉一溜小跑着出去,跪倒在地,向天子供呈书稿,咧着嘴角傻笑:“听闻万岁爷克日夜里歇得不好,宜阳殿下心心念念牵挂着,亲手抄了好几本佛经供奉在佛堂里,方才还遣人过来欲将这本佛经呈给陛下,说是入眠前读读也可安神。”
“这篇赋文,是你所作?”天子说罢,御前总管李顺德便向棠辞奉上木盘,其上有纸张。
未几时,随行赴宴的棠辞应召觐见天子。
棠辞撩开衣袍,俯身膜拜:“谢陛下恩情。”
天子的话语不符身份的谨慎翼翼极了,一个个字眼儿像硬生生从嗓子里生拉硬拽着拱出来的,听得棠辞胃里一阵恶心作呕,嘴角却一如平常悄悄挂着笑:“静慈师父收了香囊,日日夜夜戴着,非常喜好,头疼难眠的日子也少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