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答愿,还是不肯。”拖累?她不在乎,不但不在乎,还甘心与她同繁华共存亡。
她……定是因为下雪不来。
待陆禾敛袍入坐后,面前的桌案上多了一只手炉,数寸之隔,暖气融融。
“为免陆大人冻出个好歹,不便为你敬爱高贵的先生披麻带孝,还请莫要推让。”一壶陈酒饮尽,宜阳当真有些神智涣散了。
她入殿后先规端方矩地向天子存候,也聪明懂事的卖些灵巧,捶腿捏肩,奉茶谈笑。
棠辞在旁静候了半晌,见她纤纤玉指从雪鼻子上松分开来,忙抢上前,握住她被霜雪冻得通红的手背,紧紧包着,送到嘴边直呵热气。柔珂不知与她说了甚么,脸上溢满了笑,呼出来的热气与她呵出来的热气混在一块儿,环绕在乌黑夜色当中,将她二人覆盖在寒冬初雪中含混温热的气味里。
“我怎能不醉?一天六合数着日子熬,从鸡鸣熬到日落,闻声你零散半点的动静便欢畅得难以矜持。每日里都暗自深思着该遣人请你来府上作客了罢,只坐着说几句话都是好的——不,只悄悄看着你都是好的。可思及你那日对我所为,我又自个儿将这些没出息的心机一一颠覆,你都恨不得将我杀之而后快了,我竟还对你甘之若饴?”
池良俊闻言,想起她克日来的行动,不由嘀咕道:“如果不盼,何必还留着那本诗文集子睹物伤情呢?”
陆禾闻言一震,脸上烧出滚红,略略向后挪了些许,也不敢看她,只低声道:“殿下,你怕是醉了。”
“本日……是殿下的生辰,臣略有薄礼奉送,粗浅卑陋,还望殿下包涵。”陆禾从怀里摸出只编得紧密详确的草蛐蛐,双手呈上,瞥见桌案一角的玉玦,心内快速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欣然。
天子公然拍案而起,粗眉高高挑起,居高临下地指着宜阳:“混账!汝与朕可相提并论乎?!”
“还疼得很么?”陆禾抬眼看向宜阳,看着面前这双迷离醉眼,遐想上药时宜阳又该疼哭了罢,可那日,她却为何能哑忍不泪?
棠辞与柔珂知悉她脾气,用饭时也拣些趣事与她细说,尽量避开了那些蝇营狗苟鄙弃百姓之事,也好使她少忧心多欢乐。可说到初到梁州立威,总免不了提及曹振。
“……殿下!”陆禾用力别过甚去,却因着这别扭的姿式而完整羞红到脖子根,愠怒道,“殿下贵为我朝公主,金枝玉叶之体,总该言行谨慎得体些!”
陆禾却在浑身发颤。
樵青自灶房里端来一盅豆腐羹,放在木桌上,正要接着归去忙活,却被站在窗边的静慈招了去。
三四杯下去,仍然正襟端坐面色淡然。
翻开房门,门外之人披着大氅,发丝与双肩落有霜雪。
鲁王身子孱羸,韩儒也年过半百,夙来便不是风花雪月之人,围炉赏雪之话不过是遁词罢了。
藏在心底戋戋的“陆禾”二字如果透暴露来怕是连嘴皮子都费不着,可思及德宗年间那位女驸马狄岚的惨烈了局,宜阳连零散半点的险也不敢冒。
“我不躲不挡,仅是为了不犯上僭越。”
可来了……又当如何?
“我既是将性命视作儿戏之人,怎会在乎你这破玩意儿?连这块玉玦一并拿走,你也走,莫要碍我的眼。”宜阳抓了玉玦,顺手一扔,不成制止地视野触及陆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