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女眷美人中也有少量或是畏寒或是体弱的乞假辞宴,可大多数还是三三两两地相邀结伴而来。披着丰富的狐裘,握着暖融融的手炉,脚蹬各色毡靴,待缓徐行入铺有地龙的公主府厅堂后反倒添了一身暖意。
二人之间间隔如此之近,陆禾只一抬眼,便可清楚瞧见宜阳颈间尚未消褪的红痕——先生离世那日,本身情感失控,宜阳也不加抵挡,几乎被掐死在她手里。
陆禾也是心细之人,辩白出两句话间的奥妙窜改,内心更添了几用心疼,点头道:“殿下错了,我的忧心多过惭愧。”
陆禾点点头,却沉默不言。
往酒盏上斟了满满一杯,宜阳欲饮,却被池良俊拦了下来,他往外指了指,苦着张脸:“才遵循您的叮咛从桃树下挖出来的陈大哥酒,这般冷的天,好歹温热了再喝罢?”
酒有浓香,酒有辛烈,一盏入肚却不减忧愁与欣然。
宜阳嗤笑一声:“门生?”她幽幽侧脸看她,“你只想做我的先生,可我不想只做你的门生。”
四下阒然,静得可闻心跳如擂鼓,温润的质地光滑的触感,摸着玉玦却使宜阳垂垂平静下来。
才有品级职位尊高的夫人欲出言打个圆场,却见宜阳起家,淡淡笑道:“许是炭火甚足,烘得人温热懒怠。我身子乏了,回房浅眠一番,府内珍羞浆汁皆预置齐备,诸位莫要客气。”
宜阳笑了,她眼有醉意,迷离却又诱人,浑然不似昔日。
宜阳顿了顿,才道:“你莫要惭愧,我打小肌肤悄悄用力一触便是红印,现下也不疼了。再者说,固然我偶然伤害鞠先生,可鞠先生的确因我而死,你打我骂我我都认了。”
“待得心愿了结那日,殿下已嫁作人妇。床笫之欢*高唐之下,也许还会为人母,我为何会应允与你同心永结?”
拍开封泥,酒香四溢。
“方才你在门外——可都听清了?”
“应了?”陆禾顷刻没反应过来,细品了下忙挣脱手来,理了理混乱的衣衿,一本端庄道,“此二事并无关联。”
末端,宜阳放下茶盏,与木桌相碰虽只一声不轻不重,却令屋内垂垂归为沉寂。
诸事结束后,又使了个眼色令世人退下,向宜阳道:“殿下——陆禾实在不识好歹,您将那鞠梦白请来本是一片美意,虽经过那些个自作聪明的猴崽子传话下去变了个模样,再者大夫也说了那鞠梦白素有恶疾沉疴,此番猝然离世与赴京一事并无太大关隘。可您却那里如陆禾所想那般视性命如草芥,您为何不与她好好解释一番?说句僭越的实话,殿下这些日子以来一门心机在她身上扑出来五六成,操心劳力,若不是您使力护佑着她,她那日言行犯上合该补缀整治了。”
“我怎能不醉?一天六合数着日子熬,从鸡鸣熬到日落,闻声你零散半点的动静便欢畅得难以矜持。每日里都暗自深思着该遣人请你来府上作客了罢,只坐着说几句话都是好的——不,只悄悄看着你都是好的。可思及你那日对我所为,我又自个儿将这些没出息的心机一一颠覆,你都恨不得将我杀之而后快了,我竟还对你甘之若饴?”
趁着宜阳入迷游离的工夫,池良俊忙令人从速温酒,再布些菜肴。
本是热忱劝谏之言,却听得宜阳心中一暖,一双桃花眼弯成了新月,紧抱着陆禾的腰,将脑袋埋在她胸前:“你在担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