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任吏部右侍郎的棠辞一袭绯色官服经人通传掉队得殿内,恭敬地向天子昂首三拜,而后递呈折子,口陈利弊。引经据典,有理有据,说得头头是道,且皆为淳祐帝考虑,并无涓滴偏袒晟王及天下人的陈迹。直费了一个时候的口舌工夫,才好歹将天子说动了些,松口向她问道事已至此,金口玉言,该如何做?棠辞便答可托德宗天子梦中之言,如此一来,天下世人或可称道天子大孝。
天子也点头。
因有几面之缘,柔珂算是知悉她的脾气,当下已不再劝,只又向她道了谢。
一股令人不寒而粟的冷意跟着沈逸的话自脊背一起攀爬至脑髓,棠辞嘴角几乎绷不住笑,强自笑道:“怎会不顺耳?柔珂郡主是我未过门的老婆,晟王是陛下的弟弟,豫王也是陛下如血亲的弟弟,称一声‘王叔’莫非僭越逾矩了?”
棠辞内心早急火烤着一锅蚂蚁,慌乱之下四周逃窜,已然难理眉目,硬着头皮笑道:“我若遇着乐事话只多很多,不知沈大人说的是哪句?”‘
旨意一经颁布,天下儒士清流无不口诛笔伐,痛斥天子此举非仁君所为。天子位居九重,再如何气度宽广从谏如流,又怎耐得住千夫所指史册恶名,当即命令刑部严加整肃民风士气,不过两三日已稀有十位德高望重很驰名誉的文人骚人被投入刑部“鬼见愁”里劳筋骨苦心志去了。
柔珂看着看着,忍俊不由。
林绾身后谨慎翼翼地探出颗脑袋,远了望着天井中站着的冲本身浅笑的身姿姽婳的柔珂,她虽扎着简朴的发髻,却难掩精美面庞。
林绾踌躇了一番,正巧安宁甜腻腻地喊了声“绾姐姐”,她又想起那日安宁的惨状,随即点头道:“多谢郡主一番美意。我已没了爹娘,举目无亲,即便出宫也不知去往那边,不若与殿下相依为命——”安宁如何说也是个公主殿下,她又改了口,“不若与殿下在此结伴。”
昨夜下了场鹅毛大雪,今晨虽稀稀拉拉地停歇了,可积雪未溶解殆尽。
话说得差未几了,柔珂翻开食盒,笑道:“不知你在,糕点只做了一份,你与安宁同吃些——不过是我的技术,上不得台面,固然吃便是无需客气。”
沈逸所奏之事与棠辞截然相反,且还在御前与一旁的棠辞话起了家常。
柔珂诚心肠与林绾道了谢,又向她道:“你正值韶华,不该将工夫虚度在深宫内院中。我本日既能求得陛下出去看望安宁,来日定可求得他将安宁自宫内放出,怎可因她而拖累于你?正巧那韩护是个不长记性的,他招惹女人犹嫌不敷,不日前竟还与光禄寺卿家的谢公子对一来京经商的米商之子起了色心,蚁膻鼠腐至极。米商之子不从,他二人竟将其弄死,引得湖州诸位米商一道罢市抗议,力要朝廷给个说法——韩护现在摊上这么个费事,等闲不得脱身,再得空顾及于你,你若想走,我可助你。”
是时,前殿通报兵部员外郎沈逸求见,天子自召了他来。
“是,陛下。”沈逸看向棠辞,玩味地笑道,“那夜臣刚巧在街边一处摊子品食元宵,邻桌便是棠大人与柔珂郡主。臣并非成心偷听,可长了耳朵哪能透不进一缕风?棠大人丁口声声的‘晟王叔晟王叔’,听着竟比柔珂郡主的还顺耳些——”
柔珂向天子求了几次,好轻易才求得一次可看望安宁的机遇,天子不准别人伴随,她也只得带了缝制好的新衣与亲手烹制好的糕点,孤身一人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