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子期心胸虔诚意,恭敬的将几包点心投入火中,又默诵了几句佛号。
逾时,浊音渺渺似烟云无形,自少年唇间缓缓流出。其曲雄浑胜若江河阔朗,曲调婉转可比大鹏翔鸣。所闻之人,无不豁然开畅、骨清神爽。当的是啸叶一曲同风起,扶摇直上九重天。
“那我可否沾个光,借此表表孝心?”那少年目露热诚,笑言道。
邵子期闻言,面有愧色道:“务望节哀,我不知令尊已颠季世……”
倏然,邵子期脑中灵光一现,忽的想起那葡萄园的禁行令来,遂悄隐了声气,自往那葡萄园而去。亦刚好那守门婆子正窝在太阳下打盹,邵子期便趁机闪身而入,未引得一人重视。
“不过是偶然之举。”少年豁然一笑,言语当中似有追思,笑道:“家父是位游方墨客,一笔一砚流落流落了半世。阴差阳错之间,撞入了阿姆部族。因着爱恋那边的山川,这才收了游戏尘凡之心,渐次安宁下来。”
邵子期持了火折将经文一一扑灭,合手拜了两下,才阖目说道:“姐姐,子期因你得以续命,却因着诸多端方所限,不能切身祭拜与你。只得连日誊写了几卷《地藏本愿经》,但愿姐姐能早得度脱,往生净土。”
好一个开朗少年郎,欲知子期又作何言,且看下回分化。
“天葬?”邵子期歪头细想了半晌,诧异道:“哥哥不是汉人?”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部族,人间很多人都未曾听过。”
少年额间碎发飘然散落,更加显对劲气风发,豪言道:“蓬莱虽美,也难逃砥砺之气,又那里比得上山林河川之天然萧洒。”
“姐姐常日里最重端方,子期倒是个调皮的,最是没法无天。可这一府当中的端方,有能违之的,亦有不成违之的。此事之上,子期亦不能漏了错处,只能于此处拜祭一二,稍稍表些情意,望姐姐包涵。”
那少年自墙头倏然跃下,身影健旺似鹰,身形轻巧若豹。他徐行走至子期面前,立地盘腿坐下,眸中晶亮如同暗夜星斗,灿烂夺目。少年看着面前灼灼火光,星眸转动,似有丝丝柔光轻微掠过,瞬时隐入如夜黑眸之间。
少年手中碎叶簌簌落地,豁达笑道:“秉家父遗言,找寻我同父异母的姐姐。”
邵子期眸色晶亮,面露神驰之色,赞道:“哥哥故乡必是个蓬莱瑶池,有缘之人才得相见。”
“若真像哥哥说的这般好,那哥哥如何还离了家,到我们这凡尘俗世当中。”邵子期不平气道。
少年朗笑出声,狂傲道:“吾以天为盖,以地为庐,择风为马,顺云为舆。天生天长,又那里分甚么你家我家。”
鬓若刀裁眉如墨,唇似菱角鼻悬胆。观其形神,鹰扬虎视;度其气势,拿云攫石。虽着一身敝衣旧衫,却难掩其飒爽英姿。不似邵长韫之霞姿月韵,却自有一股轩昂之气。
那少年手指未尽火焰,朗声道:“丫头,你但是在祭奠甚么人?”
邵子期游目四顾,自拣了处洁净处所。方才恭敬跪倒在地,将手中承担全然摊开。只见那承担当中,仅包着一叠子期亲书的经文,并四样茶果点心。
彼时,子期心底蓦地一凛。她双眸润润,犹若碧塘澄空,寻声向远处望去。只见青瓦院墙之上,正斜坐着一个俊朗少年。
邵子期只觉一时神魂飘摇,荡悠悠似烟云水雾,道别青霭,直入云霓,高涨于杳冥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