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若刀裁眉如墨,唇似菱角鼻悬胆。观其形神,鹰扬虎视;度其气势,拿云攫石。虽着一身敝衣旧衫,却难掩其飒爽英姿。不似邵长韫之霞姿月韵,却自有一股轩昂之气。
“供奉不言轻重,只交心诚二字。”倏然,一声开朗男声自高处悠悠传来。
现在且说邵子期夹了那承担,畅然无阻地出了院子。她本欲寻个清净地界,谁知这一起过来,倒是有很多丫环婆子们正猫在墙根底下躲懒。
“傍门杂类的书瞧很多了,便晓得了。”邵子期打量了一眼少年的穿戴,尤不解道:“哥哥既不是汉人,穿的倒是汉服,这在你们的文明当中,不该是禁例吗?”
邵子期闻言,面有愧色道:“务望节哀,我不知令尊已颠季世……”
邵子期心胸虔诚意,恭敬的将几包点心投入火中,又默诵了几句佛号。
“天葬?”邵子期歪头细想了半晌,诧异道:“哥哥不是汉人?”
“因家父是汉人,家母是隆真族人,我亦算是半个汉人。是以于这穿戴上面,并未有太多限定。”少年撕扯动手中细叶,解释道。
“那里算何为么曲子,我们那里唤它作《天葬谣》。”少年把玩动手中细叶,眸间饧涩,明朗一笑道。
那邵子期自小善于闺阁当中,所见男人皆是邵长韫、邵子牧这类风骚文士。今见这少年行事通达,言谈亦不拘泥于陈规,不由生出一种了解恨晚之感。
少年伸手自旁侧撷了一枚细叶下来,轻立唇边,便缓缓吹奏起来。
逾时,浊音渺渺似烟云无形,自少年唇间缓缓流出。其曲雄浑胜若江河阔朗,曲调婉转可比大鹏翔鸣。所闻之人,无不豁然开畅、骨清神爽。当的是啸叶一曲同风起,扶摇直上九重天。
少年手中碎叶簌簌落地,豁达笑道:“秉家父遗言,找寻我同父异母的姐姐。”
“无妨,我们隆真人自古信奉天神,以为身故是当世的摆脱,另一天下的飞升。”少年开朗一笑道。“我们隆真人亦没有甚么落叶归根的说道,只要心在六合间,四海可为家。”
少年剑眉一跳,腔调间很有些赞美,笑道:“小丫头,瞧不出来,倒有些见地。”
“一应的香供纸马,子期亦没法备下,只……得寻了些姐姐常日里爱吃的点心……”
邵子期持了火折将经文一一扑灭,合手拜了两下,才阖目说道:“姐姐,子期因你得以续命,却因着诸多端方所限,不能切身祭拜与你。只得连日誊写了几卷《地藏本愿经》,但愿姐姐能早得度脱,往生净土。”
倏然,邵子期脑中灵光一现,忽的想起那葡萄园的禁行令来,遂悄隐了声气,自往那葡萄园而去。亦刚好那守门婆子正窝在太阳下打盹,邵子期便趁机闪身而入,未引得一人重视。
“那令尊是如何得知的?”邵子期猎奇道。
“若真像哥哥说的这般好,那哥哥如何还离了家,到我们这凡尘俗世当中。”邵子期不平气道。
“不过是偶然之举。”少年豁然一笑,言语当中似有追思,笑道:“家父是位游方墨客,一笔一砚流落流落了半世。阴差阳错之间,撞入了阿姆部族。因着爱恋那边的山川,这才收了游戏尘凡之心,渐次安宁下来。”
“说的这般奥秘,倒像是哥哥诬捏出来的。”邵子期撇嘴道。
邵子期掩去眼角泪珠,点头道:“是一名姐姐,亦是拯救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