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汉宫秋 落花逐水流 > 第10章 纱窗日落渐黄昏(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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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宫靴糊了满脚沿雪碴子,直冻得跺起来。仓促躲进边门时,才松一口气,身子有了些热劲儿。身后随行的两名宫人喘着气儿,忙俯身拍她大氅感染的雪絮子,呼一口气,攒起满朵儿的白团:“娘娘,我们进了角门,像里头讨一盏暖炉罢,这鬼天,北风跟刀似的,冻煞人!”

天子打断她:“堂邑翁主乖张放肆,现在见君颜,这份儿胆性倒是半点没变!”天子话里有点调侃的意义:“你胆儿肥,跟朕说话,半分不怵,少承想有皇祖母庇护,朕会拿你没体例!”

经杨对劲这一声提示,武帝猛地抽回思路,面前是长乐宫偏殿的小门儿,风正大,那雪却早停了。

天子问话,却不成不答。陈阿娇觑天子,眼中还是当年再熟谙不过的情状,她眉角微扬,蓦地有些倨傲:“陛下并无禁足令,妾居长门,未曾承圣旨,不成太长乐;况然当朝以孝治天下,外祖母病逝甚急,臣妾……”

阿娇叹了一声,低眉敛了丝儿气势,这才道:“现在报酬刀俎,我为鱼肉,……臣妾怎会不怵?只是……阿娇念着皇祖母,这才敢犯君颜,望陛下恕罪!”

阿娇站在那边,仍然咯咯笑着,好似底子没有发觉他并不欢畅似的,她伸出的手一向没有收回,掌上那枚莹透的雪球儿垂垂化了水,从她手上一滴一滴滴下来……

阿娇的手仍未收归去,那雪水沁着冻僵的手指骨,红的吓人,直到身后嬷嬷“嗳哟”一声叫了起来:“小翁主!这可怎生了得?冻成如许!没的作了病呀……”她才瑟瑟缩回了手,那有些错愕的小神采,半点儿不像平时乖张放肆的陈阿娇。

天子御色玄黄,朝靴亦有祥文,繁复层叠攀起,再上去,是玉带,君子佩玉以饰;玄色冕服刻十二章纹,五爪金龙自腰间攀附而起,帝威煌煌。

惶惑又是那年的风景。一阵冷风吹来,他微微缩了缩肩,很快又是庭庭帝王威仪。身边杨对劲在旁道:“陛下,此处风大,不如折回长乐宫,与太皇太后一并用了晚膳,御驾复兴罢?”

那杨对劲多么颖慧,早已揣了圣意,亲身递上暖炉,因询道:“这是哪宫的‘娘娘’?怎地走偏门子?”

她悄悄一颤,这才跪下:“臣妾拜见陛下,陛下万年无极!”

“这个……这个好,比‘阿谁’好……彘儿,它也会发光!”她把那枚雪球儿往前送了送,似在献宝。他怔忡着,却不太情愿看。他晓得阿娇在说甚么,她坏了他一枚夜明珠,便想赔他一枚一样会发亮的雪球,但是——她的雪球儿捏的再好,又如何会比夜明珠更好呢?

她的眼神垂垂暗淡下去,似有星芒垂落,忽地便在眼底呆滞。是失落,另有一丝丝难过,跟着这寒天冻地的永巷,一并沉寂。

“彘儿,你拿呀!”阿娇笑着催他:“将近化掉啦!”

她再回神,天子的手已然收了归去。面前是人主帝君,玄色冕服龙纹,耀耀天子之威,伸手不成及。

天子不叫“免”,眼睛直勾勾地瞧着面前主仆三人,只她一人是站着的,那神情,凛然仍有些高傲的意义。

武帝眼神远出,看也没看杨对劲。

他昂首,看着阿娇被老嬷嬷牵动手,直往内庭里走去。

阿娇在旁,只低头,不肯说话。

“……氅子都沁了水,湿的顶透,你跑这儿来做甚么?”虽是责备,难为的,却竟掩着半分不着意的体贴。杨对劲大抵也了然君上的意义,忙着人提炭炉将陈后衣物熏干。两厢里,便如许僵着着。天子因说:“也巧,朕才瞧了老太后出角门,这鬼天,雾煞煞的,朕便要返御驾回长乐宫进了晚膳再走,你……单单是为太皇太后一桩事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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