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的女儿》《好后代花》以后,虹影开端了另一个童书系列,第一部是《奥当女孩》。这个系列大要看是写给孩子看的童话,但在我看来,都是成人作品,是虹影关于母亲故事的持续。《奥当女孩》的配角变成了一个男孩子,叫桑桑,地点还是在重庆。桑桑在一个烧毁的虎帐碰到了一个女孩子。关于海员的爱。故事充满灵异的气味,哀痛但是美好。当统统的磨难颠末时候的浸礼,当统统的欲望颠末时候的磨炼,倾诉、呼喊都变得没有甚么意义,剩下的是安静,是对于不成知的畏敬。大家间的统统都曾经经历,统统都在消逝,独一抱持的,是对于爱对于美的永不倦怠的等候。
虹影的小说指涉到母亲、本身、女儿,透过女性宿命的社会角色,虹影缔造了汉语写作里母亲论述的另一种范式。冰心的慈母形象,一向深切民气,成为一种文学套话。而一些男性作家笔下受难的母亲,则是另一种文学套话。张爱玲能够是汉语写作里第一个触及母女之间隐蔽感情的作家,但写得非常隐晦。虹影则把张爱玲模糊触及的议题写得淋漓尽致,惊世骇俗,完整颠覆了关于母亲论述的既定话语,闪现了一小我性深渊里的母亲。这个母亲形象,非论是流言流言里的坏女人,非论是有很多恋人,非论是固执地生下婚姻外的孩子,还是暮年的捡渣滓等细节,都震惊我们的心灵,是中国文学史上从未有过的一个母亲形象:受难,爱,以及尘凡的残暴、情欲与品德的波澜,都在这个形象里清楚地折射。
费勇
我特别重视虹影的小说,约莫是在2000年,当时她因为小说《K――英国恋人》而堕入一场官司。那场官司仿佛和凌叔华有关,而我当时正在写一篇论文,会商凌叔华的《绣枕》和严歌苓的《红罗裙》。我趁便读了《K――英国恋人》,也读了她先前的《饥饿的女儿》,感受非常震惊。《绣枕》和《红罗裙》引发我的重视,是因为相隔了差未几六十年,中国女性在欲望表达的体例上有一种潜伏的轨迹耐人寻味,固然凌叔华的女仆人公是在军阀期间禁闭在阴暗的宅子里,严歌苓的女仆人公在20世纪80年代走到了时髦的美国,却都一样困在了某个狭小的界域,只能依托服饰来盘曲表达隐蔽的欲望。
以是,虹影从初期写诗,到20世纪90年代定居英国后,连续发作出《饥饿的女儿》《好后代花》等小说,一向到比来的《奥当女孩》等一系列“童书”,在我看来,闪现的都是一个落空了实际身份的女性孜孜不倦地寻觅自我的路程,这个路程从初期的诗的苍茫、到小说的狂暴、再到童话般的沉寂。恰好是一段精力觉醒的路程。以是,在虹影小说里,欲望只是一个大要的东西,藏在深处的是她对于自我身份的焦炙。在中国文学史上,还找不出像《饥饿的女儿》《好后代花》那样的如此深切如此痛苦地追随女性自我的小说。
虹影的《饥饿的女儿》让我想起了中国当代文学的另一条传统,就是庐隐《海滨故交》到丁玲《沙菲密斯的日记》的传统,这个传统就是女性以“自传”的体例率真地表达本身的欲望。但是,这个传统也没法申明虹影小说的意义。女性欲望在庐隐、丁玲那边,固然率真,但还是被包装成了一种比较情调式的东西,转化成了某种流荡的情感。而在虹影的笔下,再也没有扭捏、含蓄,而是直接、天然,是人道深渊里的一股瀑布,奔腾不息。从庐隐《海滨故交》、凌叔华《绣枕》,到丁玲《沙菲密斯的日记》,再到虹影《饥饿的女儿》,能够清楚地读到关于女性欲望论述的中国谱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