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虽在这府里二三年,也是经心的,模糊约约听过晴雯两三句话,却不甚清楚,此时见着她这么一个模样,便晓得内里有些景况,忙就问道:“我平日也听过两句,却不晓得究竟如何。我们常日里也处得好,总与你想一想才是。”
及至翌日,亦是如此。
黛玉这么听了一回,倒也明白过来,只不过贤惠大抵四个字罢了。但如许的话,却不好用在袭人这般的身上,再有,晴雯心内虽好,吵嘴倒是锋利,便掩过这话不提,手指划过鬓角,道:“原生得大家脾气分歧罢了,你也不必多想,只好好儿在这里呆几年,过了些年,谁又晓得又是如何一个记过?何必挂念。”这恰是她心内所想,宝玉不过是她一个表哥罢了,虽那袭人有辖制之意,但原是他屋子里的事,她天然不好多说的,不过此时劝晴雯两句罢了。
却不想,这日晴雯竟个过来寻春纤,因见着黛玉正靠在榻上翻书,她不免笑着道:“如果宝二爷也似女人这般,只怕老爷那边省了很多气恼。”
宝玉房中,前些光阴去了一个媚人,原是嫁与外头一户人家,家有恒产,也可谓充足,内里便更加只一个袭人做主,次又有麝月等几个。晴雯虽也是老太太与的,又生得极姣美,脾气利落,却总避退着,瞧着竟像是想着去外头的。本来黛玉只做她早有筹算,不想现下听来,竟不是如许,不免有些挂怀。
黛玉听得她这么一说,似有些内幕,不免放下书卷,一面端起茶吃了一口,因道:“好好儿的,如何提及这些来?表哥也是爱书的,只是四书五经这些倒是不喜,也是那些文章可恼,倒是失之灵性,倒有些机器的意义。”
只是如许的话,晴雯虽是利落,一时也说不得,只能叹一声,道:“不过是没个倚靠罢了,又能如何,常日里也听了一句话,倒是背景山倒,靠水水干,那里能希冀着甚么就过一辈子,瞧得见背面三五年也就罢了。”
黛玉在旁瞧着如此,唇角微微一抿,倒是没作声儿。及等背面事儿平复,黛玉也不睬会,第二日却听得史湘云来了,转头且与春纤道:“倒是你所料不差,可真真能做个神仙了。”
春纤对此另有所觉,晴雯却浑然不知,只听得这么一句话,倒是抿嘴一笑,干脆道:“我虽不晓得甚么书,女人这话说得倒是端庄。可不是,我们那一名爷,端庄便是一句话,只求心头好呢。但凡是他爱的,便是一卷丝线也是好的,如果他不喜好,便是千值万值,也是不奇怪。我们平日里也有如许,但有些东西本就是好的,却也不似他这般,只瞧着心头好才是端庄的好。”
春纤深知晴雯是个爆碳的脾气,能似当今如许儿,亦是殊为不易了。听得黛玉这一番话,她心内一跳,就见着晴雯低下头,便在心内想了一想,因与黛玉道:“女人又是浑说,天然是在府里才好,外头过日子,那里能那么轻易?何况,她那边又有一段原因,更与旁人分歧。”
这会儿宝玉也听清了一二句话,面色一变,忙要赶过来,宝钗忙一把拉住了他,只细细劝了两句:“你别和她吵才是,她不过老胡涂了,且让他一步为是。”宝玉道一声:“我晓得了。”说毕便走。
这话倒是勾起黛玉平日的心机,倒生了几分物伤其类的感慨,不免多劝两句,又道:“总有个筹划才是。如果表哥那边不好说,我倒是能与老太太说一声儿,总也不孤负我们平日的一片情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