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披着一件雀金呢,扶着元春的手,穿过改成了正面三间前面三进小院子的荣禧堂,沿着后廊一起走畴昔,隔着墙听被封住的那一边里被剪了翅膀的白鹤鸣叫,闭着眼睛道:“阿弥陀佛,这冰天雪地的,那边有人喂食没有。”
“呸,乌鸦嘴!”贾赦满腔被重用的喜气不能被邢夫人体味到,生着闷气,干脆不睬会邢夫人。
邢夫人忙带着秋月迎出来,乍然瞥见贾赦倒是愣了一下,本来贾赦穿了一身布衣短打,额头上蒙着一层薄汗,倒像是比分开家时年青了两三岁,迎上去,握着帕子给贾赦擦汗,就急赶着说:“老爷,这可不赖我,我才来,不晓得端方。听迎春撺掇着她们去给老爷送茶,就当真由着她们去了。”
周瑞家的眸子子一转,心想贾赦当真如王夫人所料,追求到贾敏跟前来?浅笑道:“那里请来的赤脚郎中?一听就不是端庄人。”
“端庄人,哪个会想到奶娘的奶水上去?”周瑞家的嗤笑一声,握着帕子,也不怕生地催着林家的媳妇领着她向内走。
邢夫人懒得讳饰了,眉开眼笑地说:“叫她们去,这大营还能跟家里一样,由着她们到处乱走?”冷冷地瞥向迎春的屋子,“这小东西心眼真多,今后不防着她可不可。”
贾敏斜插入鬓的柳眉一扫,淡淡地把只问候了黛玉一句的家书放下,内心苦笑,一样都是冲着两三百万来的,贾赦那晓得对她好对黛玉好,贾母、王夫人这就晓得拿着母女、兄妹之情抱怨,这么一比,倒是她那不成体统的大哥另有些情面味,瞅了一眼喋喋不休的周瑞家的,“别哭丧了,珠儿跟那癞头和尚、跛足羽士,并一个叫甄士隐的,正在花圃里喝酒吹牛呢。”
“你如何这么啰嗦?才刚跟王爷说话,王爷要多留我在西山几个月——也许,年前还要跟着王爷去粤海走一趟呢。”贾赦捋着髯毛,也不晓得如何了,昨儿个滑草出了风头后,今儿个做甚么都顺溜,就连冯唐、马尚、陈瑞文也对他赞叹连连。
“呵!迎春不撺掇着,你就留了她们在身边?”贾赦冷冷地望着邢夫人,心想谁拦着他拿到那“两三百万”,谁就是他杀母仇家。
虽说王夫人急得嘴角起泡,但天寒地冻的,周瑞两口儿哪肯受这冤枉罪,面上承诺了王夫人,清算了承担去半子冷子兴家躲到年后十五,等开春了,才坐了冷子兴贩古玩的船一并去姑苏。
神都城里,皑皑白雪覆盖着深深天井。
贾敏隔着窗,将周瑞家的话听了去,心叹周瑞家的这浮滑的性子还是没改,不赶来见她,反倒跟个侍妾扳话上了。论理,张氏、寇氏的东西都该交给贾赦、贾琏,就算他们父子两个不孝不肖,把个两三百万都糟蹋了,那也不关她的事;但人都有个私心,她是多年的老病残身,只怕熬不到黛玉出阁那一天了,就算信得过林如海品德,晓得他就算续弦,也不会委曲了黛玉,但林如海也有旧疾缠身,也不是长命的面相……如此,为了她那年方三岁的孽障着想,也该谨慎地措置张氏、寇氏留下的银钱。
贾赦夙来不喜好秋菊,但大半个月没见到女人——可儿、太妃不算,因而瞧着秋菊的眼神,就跟在家时分歧。虽一句话没说,内心已经是承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