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又说了几句才出来,叫了众家人来交代清楚,写了书,清算了行装,平儿等不免丁宁了好些话。只要巧姐儿惨伤的了不得,贾琏又欲托王仁照顾,巧姐到底不肯意;闻声外头托了芸、蔷二人,内心更不受用,嘴里却说不出来,只得送了他父亲,谨谨慎慎的跟着平儿过日子。丰儿、小红因凤姐归天,乞假的乞假,告病的告病,平儿意欲接了家中一个女人来,一则给巧姐作伴,二则能够带量他。遍想无人,只要喜鸾、四姐儿是贾母昔日钟爱的,恰好四姐儿新近出了嫁了,喜鸾也有了人家儿,不日就要出阁,也只得罢了。
世人又喝了几杯,都醉起来。邢大舅说他姐姐不好,王仁说他mm不好,都说的狠暴虐毒的。贾环听了,趁着酒兴也说凤姐不好,如何刻薄我们,如何样踏我们的头。世人道:“大凡做小我,原要刻薄些。看凤女人仗着老太太如许的短长,现在焦了尾巴梢子了,只剩了一个姐儿,只怕也要现世现报呢。”贾芸想着凤姐待他不好,又想起巧姐儿见他就哭,也信着嘴儿混说。还是贾蔷道:“喝酒罢,说人家做甚么。”那两个陪酒的道:“这位女人多大年纪了?长得如何样?”贾蔷道:“模样儿是好的很的,年纪也有十三四岁了。”那陪酒的说道:“可惜如许人生在府里如许人家,若生在小户人家,父母兄弟都做了官,还发了财呢。”世人道:“如何样?”那陪酒的说:“当今有个外藩王爷,最是有情的,要选一个妃子。若合了式,父母兄弟都跟了去。可不是功德儿吗?”世人都不大理睬,只要王仁内心略动了一动,仍旧喝酒。
赌到半夜多天,只闻声里头乱嚷,说是四女人和珍大奶奶拌嘴,把头发都绞掉了,赶到邢夫人、王夫人那边去磕了头,说是要求容他做尼姑呢,送他一个处所,若不容他,他就死在面前。那邢、王两位太太没主张,叫请蔷大爷、芸二爷出来。贾芸听了,便知是那回看家的时候起的动机,想来是劝不过来的了,便合贾蔷商讨道:“太太叫我们出来,我们是做不得主的。何况也不好做主,只好劝去。若劝不住,只好由他们罢。我们筹议了写封书给琏二叔,便卸了我们的干系了。”两人筹议定了主张,出来见了邢、王两位太太,便冒充的劝了一回。无法惜春立意需求削发,就不放他出去,只求一两间净屋子给他诵经拜佛。尤氏见他两个不肯作主,又怕惜春寻死,本身便硬做主张,说是:“这个不是干脆我耽了罢。说我做嫂子的容不下小姑子,逼他出了家了就完了。若说到外头去呢,断断使不得。若在家里呢,太太们都在这里,算我的主张罢。叫蔷哥儿写封书子给你珍大爷、琏二叔就是了。”贾蔷等承诺了。不知邢、王二夫人依与不依,下回分化。
一日,邢大舅王仁都在贾家外书房喝酒,一时欢畅,叫了几个陪酒的来唱着喝着劝酒。贾蔷便说:“你们闹的太俗。我要行个令儿。”世人道:“使得。”贾蔷道:“我们‘月’字流觞罢。我先提及‘月’字,数到阿谁便是阿谁喝酒,还要酒面酒底。须是依着令官,不依者罚三大杯。”世人都依了。贾蔷喝了一杯令酒,便说:“飞酒杯而醉月。”顺饮数到贾环。贾蔷说:“酒面要个‘桂’字。”贾环便说道:“‘冷露无声湿桂花’。酒底呢?”贾蔷道:“说个‘香’字。”贾环道:“天香云外飘。”大舅说道:“败兴,败兴。你又晓得甚么字了,也假斯文起来!这不是取乐,竟是怄人了。我们都蠲了,倒是搳搳拳,输家喝输家唱,叫做‘苦中苦’。如果不会唱的,说个笑话儿也使得,只要风趣。”世人都道:“使得。”因而乱搳起来。王仁输了,喝了一杯,唱了一个。世人道好,又搳起来了。是个陪酒的输了,唱了一个甚么“蜜斯蜜斯多丰彩。”今后邢大舅输了,世人要他唱曲儿,他道:“我唱不上来的,我说个笑话儿罢。”贾蔷道:“若说不笑仍要罚的。”邢大舅就喝了杯,便说道:“诸位听着:村落上有一座元帝庙,中间有个地盘祠。那元帝老爷常叫地盘来讲闲话儿。一日元帝庙里被了盗,便叫地盘去查访。地盘禀道:‘这处所没有贼的,必是神将不谨慎,被外贼偷了东西去。’元帝道:‘胡说,你是地盘,失了盗不问你问谁去呢?你倒不去拿贼,反说我的神将不谨慎吗?’地盘禀道:‘虽说是不谨慎,到底是庙里的风水不好。’元帝道:‘你倒会看风水么?’地盘道:‘待小神看看。’那地盘向各处瞧了一会,便来回禀道:‘老爷坐的身子背后两扇红门就不谨慎。小神坐的背后是砌的墙,天然东西丢不了。今后老爷的背后亦改了墙就好了。’元帝老爷听来有理,便叫神将派人打墙。众神将叹口气道:‘现在香火一炷也没有,那边有砖灰野生来打墙!’元帝老爷没法,叫众神将作法,却都没有主张。那元帝老爷脚下的龟将军站起来道:‘你们不顶用,我有主张。你们将红门拆下来,到了夜里拿我的肚子垫住这门口,莫非当不得一堵墙么?’众神将都说道:‘好,又不费钱,又便当健壮。’因而龟将军便当这个差使,竟温馨了。岂知过了几天,那庙里又丢了东西。众神将叫了地盘来讲道:‘你说砌了墙就不丢东西,如何现在有了墙还要丢?’那地盘道:“这墙砌的不健壮。’众神将道:‘你瞧去。’地盘一看,公然是一堵好墙,如何另有出事?把手摸了一摸道:‘我打谅是真墙,那边晓得是个假墙!’”世人听了大笑起来。贾蔷也忍不住的笑,说道:“傻大舅,你好!我没有骂你,你为甚么骂我!快拿杯来罚一大杯。”邢大舅喝了,已有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