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传闻,心下也便吃惊。只见榻上少年说道:“我闻声老太太说,长安都中也有个宝玉,和我一样的脾气,我只不信。我才作了一个梦,竟梦中到了都中一个花圃子里头,遇见几个姐姐,都叫我臭小厮,不睬我。好轻易找到他房里头,偏他睡觉,空有皮郛,真性不知那里去了。”宝玉传闻,忙说道:“我因找宝玉来到这里。本来你就是宝玉!”榻上的忙下来拉住:“本来你就是宝玉!这可不是梦里了?”宝玉道:“这如何是梦?真而又真了。”一语未了,只见人来讲:“老爷叫宝玉。”唬得二人皆慌了。一个宝玉就走,一个宝玉便忙叫:“宝玉快返来,快返来!”
宝钗笑道:“却又来,一年四百,二年八百两,取租的屋子也能置得几间,薄地也可添几亩了。固然另有敷余的,但她们既辛苦闹一年,也要叫她们剩些粘补粘补自家。虽是兴利节用为纲,然亦不成太啬。纵再省上二三百银子,失了大抵统,也不像。以是如此一行,外头账房里一幼年出四五百银子,也不感觉很艰啬了,她们里头却也得些小补。这些没谋生的妈妈们,也余裕了;园子里花木,也能够每年滋长蕃盛;你们也得了可使之物。这庶几不失大抵。若一味要省时,那里不搜索出几个钱来。凡有些余利的,一概入了官中,当时里外怨声载道,岂不失了你们如许人家的大抵?现在这园里几十个老妈妈们,若只给了这个,那剩的也必抱怨不公。我才说的,她们只供应这几样,也未免太余裕了。一年竟除了这个以外,她每人非论不足无余,只叫她拿出多少贯钱来,大师凑齐,单散与园中这些妈妈们。他们虽不摒挡这些,却日夜也是在园中照看、当差之人,关门闭户,起早睡晚,大雨大雪,女人们出入,抬肩舆,撑船,拉冰床。一应粗糙活计,都是她们的差使。一年在园里辛苦到头,这园内既有出息,也是分内该沾带些的。另有一句至小的话,干脆说破了:你们尽管了本身余裕,不分与她们些,她们虽不敢明怨,内心却都不平,只用假公济私的,多摘你们几个果子,多掐几枝花儿,你们有冤还没处诉。他们也沾带了些利钱,你们有照顾不到的,她们就替你照顾了。”
刚说着,只见林之孝家的出去,说:“江南甄府里家眷昨日到京,本日进宫朝贺。现在先遣人来送礼存候。”说着,便将礼单奉上去。探春接了,看道是:“上用的妆缎蟒缎十二匹,上用正色缎十二匹,上用各色纱十二匹,上用宫绸十二匹,官用各色缎纱绸绫二十四匹。”李纨也看过,说:“用上等封儿赏他。”因又命人回了贾母。贾母便命人叫李纨、探春、宝钗等也都过来,将礼品看了。李纨收过一边,叮咛内库上人说:“等太太返来看了再收。”贾母因说:“这甄家又不与别家不异,上等赏封儿赏男人。怕展眼又打发女人来存候,预备下尺头。”一语未完,公然人回:“甄府四个女人来存候。”贾母听了,忙命人带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