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也笑道:“我们这会子也打发人去见了你们宝玉,若拉他的手,他也天然勉强忍耐一时。可知你我如许人家的孩子们,凭他们有甚么刁钻古怪的弊端儿,见了外人,必是要还出端庄礼数来的。若他不还端庄礼数,也断不容他刁钻去了。就是大人宠嬖的,是他一则生得得人意,二则见人礼数,竟比大人行出来的不错,令人见了敬爱不幸,背后里以是才纵他一点子。若一味他尽管没里没外,不与大人争光,凭他生得如何,也是该打死的。”四人听了,都笑说:“老太太这话恰是。固然我们宝玉调皮古怪,偶然见了人客,端方礼数,更比大人有。以是无人见了不爱,只说:‘为甚么还打他’。殊不知他在家里没法无天,大人想不到的话偏会说,想不到的事他偏要行,以是老爷、太太恨得没法。就是弄性,也是小孩子的常情,胡乱破钞,这也是公子哥儿的常情,怕上学,也是小孩子的常情,都还治得过来。第一,天生下来这一种刁钻古怪的脾气,如何使得!”一语未了,人回:“太太返来了。”王夫人出去,问过安。她四人请了安,大抵说了两句。贾母便命歇歇去。王夫人亲捧过茶,方退出。四人告别了贾母,便往王夫人处来。说了一会家务,打发她们归去,不必细说。
袭人在旁,听他梦中自唤,忙推醒他,笑问道:“宝玉在那里?”此时宝玉虽醒,神意尚恍忽,因向门外指说:“才出去了。”袭人笑道:“那是你梦迷了。你揉眼细瞧瞧,是镜子里照的你影儿。”宝玉向前瞧了一瞧,原是那嵌的大镜劈面相照,本身也笑了。早有人捧过漱盂茶卤来,漱了口。麝月道:“怪道老太太常叮嘱说,小人屋里不成多有镜子。小人魂不全,有镜子,照多了,睡觉惊骇作胡梦。现在倒在大镜子那边安了一张床。偶然放下镜套还好;往前去,天热困乏不定,那里想获得放它,比如方才就忘了。天然是先躺下照着影儿顽的,一时合上眼,天然是胡梦倒置;不然,如何看着本身叫着本身的名字?不如明儿挪进床来是端庄。”一语未了,只见王夫人遣人来叫宝玉,不知有何话说,且听下回分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