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在旁也不敢劝,只怕倒把闲话勾引宿恨来。迟了好一会,黛玉才随便梳洗了,那眼中泪渍,终是不干。又自坐了一会,叫紫鹃道:“你把藏香点上。”紫鹃道:“女人,你睡也没睡得几时,如何点香?不是要写经?”黛玉点点头儿。紫鹃道:“女人本日醒得太早,这会子又写经,只怕太费心了罢。”黛玉道:“不怕,早完了早好!何况我也并不是为经,倒借着写字解解闷儿。今后你们见了我的笔迹,就算见了我的面儿了。”说着,那泪直流下来。紫鹃听了这话,不但不能再劝,连本身也掌不住滴下泪来。
紫鹃正听时,只听得黛玉咳嗽了一声,仿佛起来的风景。紫鹃恐怕她出来闻声,便拉了雪雁摇摇手儿,往里望望,不见动静,才又悄悄儿的问道:“她到底如何说来?”雪雁道:“前儿不是叫我到三女人那边去伸谢吗,三女人不在屋里,只要侍书在那边。大师坐着,偶然中提及宝二爷的调皮来,她说宝二爷如何好,只会玩儿,全不像大人的模样,已经说亲了,还是这么呆头呆脑。我问她定了没有,她说是定了,是个甚么王大爷做媒的。那王大爷是东府里的亲戚,以是也不消探听,一说就成了。”紫鹃侧着头想了一想,“这句话奇!”又问道:“如何家里没有人提及?”雪雁道:“侍书也说的,是老太太的意义。若一提及,恐怕宝玉野了心,以是都不提起。侍书奉告了我,又叮咛千万不成露风,说出来,只道是我多嘴。”把手往里一指,“以是她面前也不提。本日是你问起,我不犯瞒你。”
袭人道:“如何出来了?想来又闷的慌了。”宝玉笑了一笑,假说道:“我原是内心烦,才找个处所儿静坐坐儿。这会子好了,还要外头逛逛去呢。”说着,一径出来,到了潇湘馆中,在院里问道:“林mm在家里呢么?”紫鹃策应道:“是谁?”掀帘看时,笑道:“本来是宝二爷。女人在屋里呢,请二爷到屋里坐着。”宝玉同着紫鹃走出去。黛玉却在里间呢,说道:“紫鹃,请二爷屋里坐罢。”宝玉走到里间门口,瞥见新写的一付紫墨色泥金云龙笺的小对,上写着:“绿窗明月在,青史前人空。”宝玉看了,笑了一笑,走入门去,笑问道:“mm做甚么呢?”黛玉站起来,迎了两步,笑着让道:“请坐。我在这里写经,只剩得两行了,等写完了再说话儿。”因叫雪雁倒茶。宝玉道:“你别动,尽管写。”说着,一面瞥见中间挂着一幅单条,上面画着一个嫦娥,带着一个酒保;又一个女仙,也有一个酒保,捧着一个长长儿的衣囊似的,二人身边略有些云护,别无装点。全仿李龙眠白描笔意,上有“斗寒图”三字,用八分誊写着。宝玉道:“mm这幅《斗寒图》但是新挂上的?”黛玉道:“可不是。昨日她们清算屋子,我想起来,拿出来叫她们挂上的。”宝玉道:“是甚么出处?”黛玉笑道:“面前熟的很的,还要问人。”宝玉笑道:“我一时想不起,mm奉告我罢。”黛玉道:“岂不闻‘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宝玉道:“是啊,这个实在别致高雅,却好此时拿出来挂。”说着,又东瞧瞧,西逛逛。
次日,黛玉朝晨起来,也不叫人,单独一个呆呆的坐着。紫鹃醒来,瞥见黛玉已起,便惊问道:“女人如何这么早?”黛玉道:“可不是,睡得早,以是醒得早。”紫鹃赶紧起来,唤醒雪雁,服侍梳洗。那黛玉对着镜子,尽管呆呆的自看。看了一回,那泪珠儿断断连连,早已湿透了罗帕。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