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婆子出去,回说:“后门上的人说,阿谁刘姥姥又来了。”王夫人道:“我们家遭着如许事,那有工夫欢迎人。不拘如何回了她去罢。”平儿道:“太太该叫她出去,她是姐儿的干妈,也得奉告奉告她。”王夫人不言语。那婆子便带了刘姥姥出去。大家见了问好。刘姥姥见世人的眼圈儿都是红的,也摸不着脑筋,迟了一会子,便问道:“如何了?太太、女人们必是想二姑奶奶了。”巧姐儿闻声提起她母亲,更加大哭起来。平儿道:“姥姥别说闲话。你既是女人的干妈,也该晓得的。”便一五一十的奉告了。把个刘姥姥也唬怔了。等了半天,俄然笑道:“你如许一个聪明女人,没闻声过鼓儿词么?这上头的体例多着呢。这有甚么难的。”平儿赶快问道:“姥姥,你有甚么法儿?快说罢。”刘姥姥道:“这有甚么难的呢,一小我也不叫他们晓得,扔崩一走,就完了事了。”平儿道:“这但是混说了。我们如许人家的人,走到那边去?”刘姥姥道:“只怕你们不走,你们要走,就到我屯里去。我就把女人藏起来,马上叫我半子弄了人,叫女人亲笔写个字儿,赶到姑老爷那边,少不得他就来了。可不好么?”平儿道:“大太太晓得呢?”刘姥姥道:“我来他们晓得么?”平儿道:“大太太住在背面,她待人刻薄,有甚么信,没有送给她的。你若前门走来,就晓得了;现在是后门来的,无妨事。”刘姥姥道:“我们说定了几时,我叫半子打了车来接了去。”平儿道:“这还等得几时呢,你坐着罢。”仓猝出来,将刘姥姥的话,避了旁人奉告了。
且说过了几天,便是场期。别人只知盼望他爷儿两个作了好文章,便能够高中的了,只要宝钗见宝玉的功课虽好,只是那成心偶然之间,却别有一种沉着的风景。知他要出场了,头一件,叔侄两个都是初度赴考,恐人马拥堵,有甚么失闪;第二件,宝玉自和尚去后,总不出门,固然见他勤奋喜好,只是改的太速太好了,反倒有些信不及,只怕又有甚么变故。以是出场的头一天,一面派了袭人带了小丫头们同着素云等给他爷儿两个清算安妥,本身又都过了目,好好的搁起,预备着;一面过来同李纨回了王夫人,拣家里的老成管事的多派了几个,只说怕人马拥堵碰了。
此时,宝钗听得早已呆了,这些话,不但宝玉,便是王夫人、李纨所说,句句都是不祥之兆,却又不敢当真,只得忍泪无言。那宝玉走到跟前,深深的作了一个揖。世人见他行事古怪,也摸不着是如何样,又不敢笑他。只见宝钗的眼泪直流下来,世人更是纳罕。又听宝玉说道:“姐姐,我要走了。你好生跟着太太,听我的喜信儿罢。”宝钗道:“是时候了,你不必说这些唠叨话了。”宝玉道:“你倒催的我紧,我本身也晓得该走了。”转头见世人都在这里,只没惜春、紫鹃,便说道:“四mm和紫鹃姐姐跟前替我说一句罢,反恰是再见就完了。”世人见他的话又像有理,又像疯话。大师只说他从没出过门,都是太太的一套话招出来的,不如早早催他去了,就完了事了,便说道:“内里有人等你呢,你再闹就误了时候了。”宝玉抬头大笑道:“走了,走了!不消混闹了,完了事了!”世人也都笑道:“快走罢。”独占王夫人和宝钗娘儿两个倒像生离死别的普通,那眼泪也不知从那边来的,直流下来,几近失声哭出。但见宝玉嘻天哈地,大有疯傻之状,遂今后出门走了。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