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子他在家的时候长些,林母才说要给他清算一处清净之所读书,秦氏便把倚玉轩清算出来。倚玉轩藏书颇丰,卷帙浩繁,林珩心甚喜之,常日里无事便喜在书房内消磨光阴。现在贰心烦意乱,便想着到倚玉轩里静坐一回,洗心涤虑,自省己身。
林珩素知他的志向,也陪着齐渝感慨了两句,又安慰他道:“羽林军拱卫禁庭,比之军中,更是要紧,三哥还须勤谨当差才是,万不成懒惰了。”齐渝点头叹道:“珩弟直把为兄当作胡涂人了。不消你叮嘱,这一两月里在宫中轮值,我何尝不兢兢业业、恪失职守?”林珩这才放心,又听他提及在宫中宿卫的趣事,被引逗得哈哈大笑。
“那里,”林珩一面引着齐渝进屋坐了,口内笑道:“老是三哥汲引我。”两人分了宾主坐下,小厮们便端了茶上来。林珩擎起茶盅浅尝了口杯中香茗,便将茶盅搁在一旁梅花式高几上,寒温道:“三哥一贯可好?前儿在昌荣大街可巧遇见二哥,还听二哥提及,三哥现在高升羽林军右翊卫中郎将府右郎将,还未曾与三哥道贺呢?”
黛玉方才归家理应去拜见林母,林珩心境不佳,略略叙谈了两句,在承瑛堂甬道前便分离而去。林珩怅怅在梧桐树下呆立了半晌,刚巧一片黄叶从树上飘落,砸在林珩的眼睛上,他才回过神来,怏怏不乐地往如是园内的倚玉轩走去。倚玉轩还是他幼时发蒙的书房,厥后他去赵家上学,倚玉轩便锁了起来。
承恩公愁得华发渐生,这一半年来倒老了好些年龄,频频称病乞假,在家中疗养。熙成帝对这小舅子还是非常爱重,常常打发人来府上颁赏,温言安抚。承恩公受之有愧,内心苦得黄连根似的,愈发感觉有负圣恩,心机垂垂郁结,病情也有些几次。他这十几年来,一向对义忠亲王敬而远之不甚靠近,他是掌兵的人,怕圣上疑他结党。前些年都好好的,义忠亲王也避讳一二,大师不温不火。
林珩内心迷惑,齐渝大哥齐澍现在已袭了临昌伯的爵位,圣上甚是看重他,让其入了兵部历练。兵部固然不管羽林军,但凭着齐澍的脸面和人脉,悄悄一说,没有不成的。只是齐澍夙来刚正刚介,决然不肯为齐渝秉公,因此林珩便有几分猎奇,扣问道:“大哥如何会应了你?想是你缠磨得紧。”齐渝眨了眨眼,否定道:“单我去说,嘴皮子磨破了,大哥都不见得点头。”
林珩进了后廊下的小套间,捡了窗下的一张紫檀圈椅坐了,双手支颐,对着窗外几盆红白相间花光光辉的秋海棠,呆呆地出了一回神。因着明日便是中秋节,赵先生便放了他们两日假。他迩来是不出门的,只在家中悄悄地作功课,连怀泌约他去城外济美园赏菊听曲,他也总未曾去。本觉得头里作完功课无事,恰好单身一人携卷书泛舟湖上,偷得浮生半日闲,实在是比神仙还乐。却不想下半晌申初摆布,齐渝上门来寻他玩耍。
齐渝是常客,与林府门上世人俱都熟谙,大师晓得他是侯府公子,又是大爷的好友,一面打发脚程快的小厮一起跑着出来通禀,一面引着齐渝往府里走,才到二门便遇见跑得气喘吁吁来传话的小厮,说大爷现在意园读书呢。便改道引着齐渝往意园去,才走到园门口便遇见赶来驱逐的林珩。齐渝朝着林珩的左肩悄悄擂了一拳,不平道:“珩弟,你一贯不敷义气,放假也不去找我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