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腊月三旬日早晨,林母领着世人在致远堂拜祠上供毕,在介寿堂里设合欢宴辞岁,林母中间一席,林珩、芳芸二人陪席,黛玉因病着,不过出来给林母等诸长辈叩首尽礼后,仍旧回房养病。左边一席是林海、林深带着林珏和松哥儿,松哥儿乃是林深细姨羽娘所出,年方五岁,初时林深举家来投,羽娘已有孕在身。过了两个多月便瓜熟蒂落,养下一个安康白胖的小厮来。
珠兰听她这一通指桑骂槐,内心非常痛快,脸却板了起来,经验道:“胡唚甚么?人家好歹也是半个主子,岂是你说得?”秦氏也不悦鸾枝如此直露,淡淡道:“多跟你珠兰姐姐学,嘴上切莫落了话柄。”鸾枝正色领训,秦氏梳洗毕,立在窗前观了一回雪,心境颇佳,遂焚香操琴,丁丁噔噔抚弄琴弦消遣了一个下午。晨霜连续等了三日,才在园中候到了秦氏。秦氏轻车简从,只带了珠兰一个大丫头前来赴约,晨霜倒是单身在亭前望着。
秦氏摇点头,倚着雕栏略略歪着。一轮皎月高悬空中,洁白敬爱,两边檐下挂着两队五彩的戳灯,照得满院子亮如白天。侧耳便可闻声屋里人声沸腾,爆仗聒耳,秦氏静坐了一回,想着世人都热烈喜庆,黛玉那边必定冷僻得很,遂起家说道:“去大姐儿那边瞧瞧。”吴嬷嬷笑着赞叹道:“太太这般慈爱,时候顾虑着大女人。”秦氏漫不经心道:“谁教现在我掌家呢,总要全面才好。”
林深躬身执了杯,林海躬身斟酒,两人齐声祝贺一番,林母笑着将被子接在手中,一饮而尽,点头道:“很好。你们且归座,也领儿子一杯祝酒。”林珩林珏听林母发话了,也恭恭敬敬地向林海和林深献了酒。又饮了几巡酒,林海领着众后辈,秦氏领着众女眷重又叩首施礼。家下男妇小厮丫环也按着上中下职分出去叩首祝春,林母散了押岁钱、果子、花炮、荷包毕,见天气不早,叮咛道:“明儿还要进宫朝贺,天也不早了,散了罢。”世人依言散去。
林珩见林母有些愀然不乐,忙来打岔,挤眉弄眼道:“恰是呢,诗书可益人道情,老祖宗不见我未曾开蒙时,惯会调皮,现在读了书,不也斯文起来了么?”林母被他的怪模怪样逗得解颐一笑,嗔道:“我看不独小时调皮,现在也调皮得很呢!”林海见林母笑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自提了一把新暖赤金寿星骑鹿壶走到林母席前,林深、林珏、林珩忙离了座,跟在林海身后,其他人等也都离了席,垂手侍立一旁。
次日五更,林母、秦氏等又按品大妆,摆全部执事进宫朝贺,领宴返来后,又去致远堂祭过列祖,返来介寿堂受过礼罢。才刚换了衣裳安息一会儿,便有贺节的亲朋登门来。因是嫡亲,林母少不得会晤几家。秦氏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内院景福堂、怡安堂两处皆摆着戏酒,秦氏少不得带着邹氏这边应酬一回,又到那边去酬酢一番,亲朋络绎不断来往,又有几家故亲旧眷来请秦、邹两人去吃年酒,连续*日都不得闲。
林深因着老来季子,何况松哥儿生得眉清目秀,又乖觉非常,向来非常钟爱,故而年节大宴时也把他带在身边。邹氏对此却能淡然处之,皆因嫡出孙儿不在跟前的原因,倒略将几用心疼嫡孙的心移到松哥儿身上。不但将松哥儿抱养在本身屋中,还贤惠风雅地提出要将松哥儿记在本身名下,林深天然欣然笑允。伉俪二人本就伉俪情深,经此一过后,林深更对邹氏添了几分恭敬,常常赞叹道:“得贤妻若此,夫又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