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步出偏殿的一刻,薛峥蓦地回顾,轻声问道,“阿笙,你应当晓得我本日相约,所为何事。”
姐妹二人各用苦衷,酬酢两句,便即登车。周元笙早瞧见周遭侍女各色非常目光,只作不察罢了,她本来生就一股倔强,越是身处窘境,越要在人前揭示骄贵都丽之相。彩鸳见她坐于车内无人处,才肯将那倨傲姿势略略放低,微微一叹道,“女人本日真是鲜艳无双,只是俄然如此,旁人都有些不惯呢。话说返来,女为悦己者容,二爷原是奖饰过女人有艳冠群芳之姿容。”
翌日一早,周仲莹由大丫头琅嬛陪着行至花厅,举目四顾尚未见周元笙身影,不免揣测起她因何迟来,口中亦只叮咛道,“时候尚早,我们在这里等一会子大姐姐。”
周元笙点头道,“我已有五年未曾见过她,二哥哥,如果舅母将你置于异地,五年中未曾过问体贴,你内心会作何感触?你就当是为成全我们母女之情,应允我一次罢。”她这般说着,却已是动了几分真情,一面盈盈下拜,一面用帕子悄悄拭着眼角泪滴。
主仆俩一时无话,过得一刻,才见周元笙扶着彩鸳的手翩但是至,及至近前,二人看清她本日打扮,神情又俱是一震。只见周元笙一袭茜色云绸五彩纳纱琵琶襟衫,下着金线凤尾裙,头上鹅胆心髻上斜斜戴着一支宝蟾宫桂兔金步摇。她轻巧前行,那垂下的流珠便微微摇摆,莹润光彩流转之下,更衬得她面庞皓如美玉,素净不成方物。
那声音笑得愈发明媚,半晌方转为悠悠嗟叹,“周大蜜斯的脾气,当真是暴躁得紧。孤王不过感觉刚才那出戏出色至极,大蜜斯实在不必如此惊惧。”
周元笙自是不怕,只是于心内赞了一声薛峥好策划,待踏入景阳宫,更加瞥见断壁颓垣、杂草丛生,几只乌鹊盘亘栖息在飞檐之上,也不知是否亦中了暑气,只呆呆凝睇着她行来的方向,收回几声似是嘲弄又似是嘲笑的苦楚叫声。
周元笙微微一怔,此时听到这番言语,也不知心中是悲是喜,遂淡淡点头,不再多言。又行了一炷香的工夫,周遭渐生荒败寥落气象,那内臣似晓得她心中迷惑,含笑解释道,“景阳宫久无人至,乃是畴前废妃萧氏的寓所,萧氏殁后,此宫苑被视为不祥,便更是人迹罕至,现在已算作名副实在的冷宫了。薛少爷选在此地,也是为避人耳目,女人莫怕,此处虽偏僻,却极是稳妥。”
薛峥面色一沉,道,“你是说那首郎骑胡马来,妾居风烟里的长干曲?”周元笙怆然点头,道,“是,别再念出来,我不忍闻。二哥哥,你既听过,那么便该晓得京师中人反应,我如何还能好得起来。”薛峥蹙眉叹道,“阿笙,这些闲话并不与你相干,明敏如你,莫非不知这是有人决计为之,为的就是要借诽谤姑母,乱你心智。”
薛峥倒吸一口气,略带不满道,“天然不会是真的,你怎能轻信谎言,本身诽谤起姑母来?”
那内臣回顾一笑道,“女人脸上都写着呢。我曾有幸奉侍过公主一阵光阴,也曾见过女人的母亲昭阳郡主。女人莫非不知,本身与郡主生了同一张面孔,实在不必相问,一望便可晓得。”
如此模样岂会令人等闲健忘,周元笙心中气血翻涌,万没推测竟会在此地得遇这玉面夜叉——宁王李锡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