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夫人本就是碍于情面才不得不请周元笙前来,见她自去了,也不觉得异。三人用饭毕,围坐在榻上吃茶闲谈,正说的热烈时,却见织帘堂的丫头画屏出去,欠身道,“给太太存候,老太太请太太畴昔一趟,说有事要问太太。”
还未等她答复,周仲莹已忙着得救道,“姐姐是有些中了暑气,这阵子都睡得不好。一时闷了去外间闲逛,你们别怪她才好。”
李锡琮抬头一笑,摆首道,“不须大蜜斯提示,孤王本来就不是君子,你几时听闻有人赞我为君子,那倒是奇事一桩了。”顿了顿,又缓缓道,“只是今次乃是孤王先于薛探花行至此处,被迫听了这一场好戏,不料竟比教坊司常常排练的折子戏更加活泼精美。也不枉我藏身好久,站得腰酸腿疼了。”
李锡琮收回折扇,牵起嘴角,“非也,蜜斯乃是世家闺秀,小王岂敢相欺,该说是心慕不已才对。”他动若脱兔,瞬息间已欺近周元笙耳畔,低声笑道,“我已晓得你的奥妙,你便在我面前装不成淑女了。”
周元笙回想李锡琮去时言语,强作平静,道,“无妨,他应当偶然流暴露去。”内臣将信将疑,望了望天光,道,“女人出来的时候长了,还是快些归去,免得再惹是非。”周元笙点了点头,不复多言,跟着他一道快步返回公主寝殿。
李锡琮与她激辩很久,蓦地闻得此话,终究蹙起眉头,环顾周遭半晌,眼中透露一抹讨厌,冷冷道,“蜜斯多虑了,孤王来此并非秘辛,亦不惧旁人晓得。”见周元笙面露犹疑,方轻视一笑道,“孤王在此地出世,故地重游怀想旧事,算不得甚么希奇。”
周元笙进殿之时,李锡玥等人才刚起家,正由宫人们奉侍洗漱理妆,大家脸上兀自带着慵懒的睡态。见她来了,都打起精力,摆出一副鞠问的架式,只一径诘问她刚才去了那边。
这凄冷残破的宫苑竟是他出世之地,周元笙微微一滞,却听他换了一副无波无澜的冰冷语气,用扇柄悄悄拍着掌心,道,“蜜斯与其费考虑掣肘孤王,不如好好想想若那边理本身的费事,那歌谣孤王也听过,倒是唱得颇耐人寻味。何况除却此事,蜜斯尚须理清心境,到底是夺将来后位,还是与竹马双宿双栖。孤王美意提示一句,蜜斯不管作何决定,切勿心猿意马,不然只怕凤袍加身还是意难平,孤负大好韶华才当真令人可惜。”言毕,也不等周元笙答复,沉了一张脸,独自抬腿阔步而去。
李锡琮不在乎地挥了挥手,点头道,“免了,周大蜜斯本日礼数全面,行得恰到好处。比之前次,大有进益。”挑眉笑了一笑,盯着周元笙,慢悠悠再道,“当此时节,尚能稳定分寸,大蜜斯公然好城府,好气度。”
后半日倒也无甚特别,傍晚下了学,世人便各自散去归家。周氏姐妹甫一落车,已有管家娘子迎上前来,笑道,“大女人,三女人返来了,本日我们家有远客到了呢。”
蓦地里,一道氤氲着溽热的薰风掀起裙角衣袂,也不知是自殿外吹来,还是被他临去时搅乱了身畔气味。周元笙冷静打了一记寒噤,耳入耳得那人已去的远了,一颗心还是沉沉地跳个不断。这如同鬼怪普通的人,老是倏忽呈现在她面前,行一番挑逗挑弄,调侃挖苦,令人疲于抵挡,不知所措,其人阴霾刻薄,喜怒几次,又叫人防不堪防,无可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