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洵弘远惊,急道,“你胡涂!为着这些昔日恩仇,何必要断了阿笙的出息。”他急得来回踱步,又不甘道,“这话做不得数,皇上一定肯听。昔日汉孝元皇后王政君父母和离,其人二嫁,仍能入主东宫。这是现成可考的例子,总有人能驳斥得了你。”
周仲莹撇了撇嘴,做了个鬼脸,“说的好似我净顾着吃和玩,就不会做些端庄事了。”
刚才目光皆在那雏鸟身上,此际她一昂首,才发觉远处站着一队宫人,稍近处立着一个穿朱红常服之人,嘴角衔笑,正和顺地望向本身。
她悄悄地站着,不再说话。劈面的人也便悄悄地站着,脸上现出澹泊的温和。几缕秋阳疏疏淡淡的洒落在他身上,洁白,暖和,将他二人的身影曳在长长的甬道间。周仲莹俄然在想,或许这个平常午后的寂静相对,会成为她影象里最明丽的一帧画卷,穷极平生,她都不会再健忘。
言讫,薛淇傲然侧目,拂袖而去。踏出数步,又顿在当下,翩然回顾,明丽一笑,“周相与其寻求我的支撑,不如问问家中之人是否都有同仇敌忾之意,不然被人在背后管束却蒙在鼓里,不免有失一家之主的体统严肃。”她遥遥丢下这一句,心头掠过一丝称心,方才回身,徐行而去。
周仲莹依言起家,想了想,到底极轻极低地叫了一声,五表哥。李锡珩笑嗔道,“表哥便是表哥,何用加上序齿,莫非你还会这般唤旁人不成?”
待都做好,又柔声絮语道,“这伤须得好好将养,不如你跟我回家,等你养好了我再放你远去,可好?”说着已本身笑起来,这般问话倒仿佛那黄鹂能答复她似的。她主张既定,便度量黄鹂返身筹办归去。
“可惜我和大民气中所想并不分歧。”薛淇摆首道,“薛氏重振与否,我不在乎;我的女儿会不会做将来皇后,我更不在乎。前者自有薛家儿郎尽力。河东薛氏,簪缨旧族,再不济也不至要靠女子来灿烂门楣。”
李锡珩笑问道,“哦?甚么端庄事,且说来听听?”又不等她作答,接着道,“你觉得这些好处不消还的么,来日定要你好好还我才行。”
周洵远沉默斯须,开口道,“多年不见,郡主风采仍然如昔。”才一停顿,薛淇已轻声笑道,“周大人客气了,你既在此处等我,必然有话要说,便请直接些罢。”
对方全无虚以委蛇之意,周洵远只得于心内苦笑,点头道,“我是为和郡主说说阿笙的事。这些年她养在公主府上,我未尽到父亲之责,心内实在忸捏。现在郡主返来,值此良机,不如两府合力为她再办一次及笄礼以作赔偿,郡主张下如何?”
周仲莹不睬会他的调侃,只偏过甚去横了他一记,却听他放缓了声气,有些娴雅,又有些当真隧道,“我说真的,你且细想去罢。”
话已至此,周洵远只感觉气血上涌,却又只得强压肝火,低声道,“你毕竟是她母亲!我们早前的恩仇,恳请你暂放一旁,以大局为重。我答允你,来日我定会赔偿。如此你可对劲了么?”
她心头猛地一跳,站在原地,蹲身道,“太子殿下。”只说了这四个字,余下的便不知该说些甚么。双目微垂,余光瞥见太子向她走来,一时也不知该不该抬首,只听太子温声道,“起来罢。不是奉告过你,叫我表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