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锡琮垂目讪讪一笑,不好再作回应。天子看在眼里,又道,“周元笙面貌才情算得上京师女郎中俊彦,不过越是出众越轻易招惹是非。年后果其命格之说激发的物议沸沸扬扬,连宫中高低人等皆有耳闻。你倒不怕本日跟朕剖明,给本身平增费事?”
成恩讷讷点首,怀着满心迷惑,脱口问道,“可皇上就不怕王爷今后和冯将军暗里交通,为何要将周大蜜斯赐赉您?又为何明显定了此事,还要借端摸索一道?”
待到李锡琮被天子传入禁中之时,却又过了几日。天子并未在宣政殿召见,而是颇具风雅的选了上林苑。此际正值初春,苑中春樱盛放,远了望去似云似雾,轻风过处花瓣摇摆飘落,如点点霰雪腾空飞舞。
皇后垂下双目,沉默很久,轻笑道,“以是皇上日前调派蔡震为冯长恩副将,本来是怕他老得太快啊。”天子哈哈一笑道,“你的耳报神更快,火线不过战事方出,便有八百里加急递至柔仪殿中。朕的梓潼一贯心明眼亮。”话虽如此说,面上却并未现出一丝不悦之色。
李锡琮面上一红,更显羞惭,轻声道,“皇上见笑,臣失态了。”天子笑道,“无妨,可贵你有求一次,朕会好好考虑。你且归去等恩旨罢。”
李锡琮复又向天子施礼,虽未得明话,却还是叩首道,“臣谢皇上天恩。”
天子伸出两根手指,悄悄敲着面前御案,缓缓笑道,“你内心还是想着元笙,朕晓得。不过太子曾对朕流露,他更中意周氏次女一些。”
李锡琮与成恩二人得了话,一前一后辞职拜别,待走出上林苑,成恩才长叹一口气,轻声道,“王爷方才好险,臣听着已是捏了一把盗汗。”
李锡琮果然做出思忖模样,蹙眉半日,再度慎重拜倒,道,“臣大胆,如果皇上、皇后、太子殿下皆对周氏长女偶然,臣便还对峙方才所言。恳请皇上成全。”
李锡琮仰首一笑,道,“面前均衡权势才最为首要。你还是没能读懂圣意。”脚下微微一顿,转首看向成恩,清楚言道,“皇上看重的是甚么?朝政最要紧的是甚么?是稳!可过分安稳就如同一潭死水,不实在际。那么这个稳字就要做在面上,内里还是要各自为政,是谓稳中有乱。大家有大家的心机,大家有大家的图谋,天心坐上张望,才可分而治之,各个击破。”
天子闻言,不由笑道,“这话不然,你是冤枉她了。她不但不肯意女儿做太子妃,连朕说要把阿笙赐给六哥儿也一并婉拒。阿淇这些年愈发的古怪了,仿佛嫁给我们李家的儿郎做媳妇是件亏损之事。”
这道圣旨倒是帝后二人于宣政殿中,一并写就而成的。皇后凝睇明黄绢书半晌,转顾天子,慨叹道,“阿玥生母早逝,自小在臣妾身边长大,眼看着也要嫁做人妇。孩子们长大了,臣妾却也老了。”
天子沉默斯须,含笑再问,“关于刚才那番剖明,你目下可有情意变动。且不忙答朕,想清楚了再说不迟。”
李锡琮听罢,惶然起家,提衣跪倒,道,“臣不敢同太子殿下相争,方才讲错,请皇上恕罪。”
皇后淡淡点头,端然一笑,道,“如许丧事,皇上也该知会六哥儿一声,他等了这些年,也算是等来了一个绝佳的媳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