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淇与他对视一刻,俄然点头笑道,“如此甚好,我亦可放心。”两人无声一笑过后,李锡琮看了一眼凝眉不展的周元笙,复问道,“郡主这般在乎任云从,内里该有些故事罢?”
薛淇掩口一笑,摇着头道,“王爷何必这么谦善,你倒是很善于策划毕生之事。”目光不经意地瞟向周元笙,接着道,“王爷若上书请旨,求皇上赐婚那位任蜜斯,此事或可成为一场水中月镜中花。”
“女儿统统都好,让母亲顾虑了。”房内只余他三人,周元笙才笑着应道。薛淇微微点头,转头四下一顾,道,“只看这厅堂,已安插得极清雅,足见你们是花了些心机的,不成想这苦寒之地倒成了你们年青人的繁华和顺乡。”
她不再回应,李锡琮亦不再多言。只是如许沉默的联袂而立,落在旁人眼中却映托出一对并肩相亲的少年佳耦描述——漂亮与鲜艳,呼应缠绵若画。如此登对,正该是并肩联袂,安稳一世,共享万丈尘凡中那些极至的高贵繁华。
李锡琮仍旧沉默,尚未开言,余光却瞥见周元笙拂开茶盖的手指微有一滞,内心蓦地有些发空,半晌勉强笑道,“宗室婚姻,原非本身能做得主,我也只好任凭旨意行事。”
李锡琮摆摆手,道,“忸捏,我并无审时度势,未雨绸缪的能为。目下再行考虑,只但愿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北平府的融融暖春虽较江南来得迟,到底还是姗姗而至。这一日,恰值暖风柔蘼,柳絮飘摇,周元笙用过早餐,正与李锡琮在房中闲话其间踏青去处,便听内臣仓促来报,昭阳郡主的车马已至府门处。
李锡琮挑眉道,“郡主从那边知悉?”薛淇轻笑道,“在此地待久了,有些事自但是然会晓得。我只是听闻,早前此人剿灭匪患,明里是用新城、会宁二卫,暗中却使的是蒙前人偷袭,借火线战事之乱,劫夺强盗财物,这般手腕也与匪患相差无几。他从中发了多少财,又强大了几分权势,犹未可知。蒙前人夙来勇猛善战,能为他所用,便是不得不防。”
李锡琮淡淡一笑,道,“古往今来,帝王坐拥天下,可说万事顺利,唯有韶华老去,工夫流逝终是令人莫可何如。皇上年势未高,未雨绸缪,也并非不成想。小王身为臣子,并不感觉奇特,也没有置喙的权力。”
薛淇想了想,答道,“任云从其人不敷惧,他的北平府八卫也不敷惧——眼下那八卫中,大半还是朝廷的兵马,不是他任家的。”顿了顿,话锋一转,道,“只不过他身后另有蒙前人,这是他这些年纵横调停之际,最拿得脱手的筹马。”
周元笙曾在很多时候自大过仙颜,却在现在无言以对。心中只是流转过一个动机,向来彩云易散琉璃碎,斑斓之物绝难悠长。想来他方才夸奖过的,本身自大过的红颜,也不过弹指便会老。
她说罢端起茶盏,缓缓饮了一口,含笑不语。李锡琮浅笑道,“多承郡主赞誉,我们不过是既来之则安之。”薛淇闲看那一汪莹莹茶汤,点头道,“如此安之若素,却不大像王爷的性子。”
李锡琮笑得一笑,道,“郡主这般问,莫非是京师出了甚么大事?”薛淇沉吟道,“关乎圣躬,应当算作大事,或可称为冗事。”周元笙闻言,已是蹙眉一怔,却听李锡琮缓缓道,“圣躬无虞,郡主大可放心。只是皇上服食过那明真道人的丹药,体力精力皆有大涨之势,故令那明真抓紧练就新药,以期延年益寿。”话锋忽转,笑道,“郡主所说的大事,便是这个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