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夫人一笑道,“妾免得,既已行在前头了,何用老爷再警告。只是老爷一心想的都是笙丫头,那莹丫头可也是待选呢,你就不怕过分厚此薄彼?”
她定了定神,那背影却还未曾转过身来,趁着这档口她便将一抹温婉合宜的笑容挂上眉梢眼角,她晓得那是俘获过外祖母,舅母的一记笑容,她们说过,她那般笑起来,最是讨人喜好,惹人垂怜。
周元笙微微一笑,蹲身行了一个全面的存候礼,含笑道,“不孝女阿笙给父亲存候,父亲万福。”
段夫人思考很久,方点头道,“虽则皇上一番苦心,太子终归是受了委曲。老爷这个做娘舅的,待得过些光阴还是要从旁多欣喜才是。殿下这孩子,极有灵气,只是过分狷介,外人看时便感觉狷介,何况皇上既是主君,又是父亲,不免不喜。”
春夜阑,更漏促,博山炉中的青烟将将燃尽。周元笙展转难眠,略略坐起家子,翻开了帷帐,一线月光透过窗棂,室内流转着泠泠清韵。半晌外间已有脚步声起,极是轻巧,近前看时恰是那耳聪目明的漱玉。
周元笙点头道,“也不知本日如何了,倒是彩鸳那丫头睡得香,连我起家了都听不见。这么晚了,你也快些歇息去罢。”
她胡乱想着,竟也健忘施礼,天然顾不得面上是否还带着笑意,却听父亲淡然的声声响起,“你返来了。”
周元笙发笑起来,面前的男人有三女一子,却只要庶出的一个女儿秉承了他的边幅,当真是令人可惜。她于这般心机里突然获得一份称心,不免心下一惊,她还是怨他的,不知不觉间那痛恨早已深深切入骨肉当中。
漱玉披着外套,另有几分迷离,道,“女人但是要水?”周元笙道,“不是,我想看看甚么时候了?”漱玉道,“二更时分了,女人睡不着么?”
上房院落里极是温馨,周洵远进屋时,段夫人方才卸好妆,一头乌发如水般倾泻在肩头,她自镜中瞥见他的面庞,回眸笑道,“老爷来了。”她站起来,欲去叮咛丫头们预备清粥做宵夜,还未踏出两步,周洵远已摆首道,“不必了,我无甚胃口,早些安设罢。”
周洵远点头道,“皇上斥责东宫有违祖宗遗训,藩地乃国朝根底,为永固大魏江山而立,言东宫此举,对外亲痛仇快,对内不孝不悌,令其克日于端本宫中思过。君嗣失德,其师所受非议首当其冲。文大人也只得主动请辞了。”
见段夫人悄悄点头,周洵远转过话题道,“本日委曲你了,母亲叫你亲身去接元笙,此举虽有不当,也是为着她今后待选一事,若能遂了皇后之意,也终归是对周家,对你无益之事。”
周洵远沉吟道,“太子太傅递了辞呈,皇上业已准了。”段夫人道,“还是为前日太子建言,减少藩地兵力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