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很多日,他每日都在中午刚过的时候来,跟着我的性子弹曲儿,仿佛也没甚么要求,就由着我随便弹,等我弹完,聊上一两句,就搁下一锭金子告别。
他问的话也没甚么可考虑的,不过就是些平常对我猎奇的人也都会问的话。
我错愕:“你娘亲承诺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你方才嫁进府中,很多事儿不上手的,也别慌乱,表哥为人极好,天然待你也不会差。”
弹到一半,杂音崩杂,我的手抖得筛糠似的,如何也稳不停止,只能罢手愣住了。
我垂眸,跪下存候:“卢绾衣,叩见惠小主金安。”
“沈女人是广州人?”顾公子俄然问。
我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不是要听宫里主子娘娘的故事?我给你讲罢。”
回家的时候,恰是申时末。
她一顿,俄然记起甚么来,弥补道:“姐姐,那王公子说,我倒有几分像你。”
我忙垂首:“妾身不敢。”
顾公子微微应了一声,似是笑了一下:“女人别介怀,顾某是听着女人似是带着两广口音,便多嘴问上一句。”
她晶莹透辟的眼睛晕着水气,由衷地望着我:“沈姐姐,我如果有你那样的出身就好了。”
我受不住这首曲子。
我松了口气,给她倒了一盏茶:“你好些日子没来,我可担忧极了。”
厚重的鸦青色门帘被宫女翻开,屋里有几分阴暗,想来是未点灯,而糊的窗纱又厚重了些的原因。
我也都依着平时的答法乱来畴昔了。
她悄悄抬眸望了我一眼,我顿觉周身微微一颤,那是一双如何的眼睛?慵懒,娇柔,更甚者,还带着几分缠绵的愁闷。
毕竟我的口音的确是免不了的带了几分广州口音,哪儿能说没就没?何况,两广长大的也不但畴前的卢绾衣一人不是?
话说到这份儿上,我如果还不晓得这个王公子是谁,那当真是白搭了我这脑筋。
我笑说:“若要粗粗分来,诗词仿佛也有豪宕婉约的不同,有几分类似仿佛也是理所当然。”
我很自发地抱着琵琶闪身绕过屏风,在案后的椅子上坐下。过了约莫半刻中,外头传来悄悄的叩门声。
我脱口而出:“幼时在广州长大的。”
我有些惊奇:“好是好,只是...如何如许急?”
她顿了顿,转而问我:“家里可都还好么?”
这委实让我有些崩溃。
可心知肚明归心知肚明,既然入了宫,端方天然当守。
顾公子倒也没再接话,只是又客气了几句,还是搁下一锭金子:“顾某告别。”
小鱼捧着那盏茶,她那清秀的小脸儿看起来竟然比那茶盏大不了多少,一层氤氲的雾气昏黄地透出她亮晶晶的眼睛:“沈姐姐,今儿个,便把你的故事都讲完可好?”
我心知不过是客气话,都是女子,怀着如何的心机见爱人的老婆我内心头还能不晓得么?
那日,恰是落日斜映在宫里金色琉璃瓦上的时候,光晕之下,绒毛微扬,肩舆被人从角门抬着没入重重朱门,檐角上落了未尽的白雪,朱墙深处,竟有几分华贵非常的苦楚。
这些年年纪大了,总有种不知甚么时候便要尘归灰尘归土的感受,天然很多事儿也不放在心上了,又何况别人如何看我?
我度量琵琶,起家问安:“顾公子好。”
我忙去给她开了门,将她拉进屋来细细打量了一番,确认她除了神采有些郁郁,脸颊也肥胖了一圈儿外,看起来还是好好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