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龟蒙恩累世，驰骋边疆，虽展鹰犬之用，顿毙胡虏之庭，魂骸不返，荐享狐狸，犹无以塞厚责，答万分也！臣闻三辰不轨，擢士为相；蛮夷不恭，拔卒为将。臣无文武之才，而忝鹰扬之任，上惭圣明，下惧素餐，虽没躯体，无所云补。今西州边鄙，地盘塉埆，鞍马为居，射猎为业，男寡耕稼之利，女乏机杼之饶，守塞候望，悬命锋镝，闻急长驱，去不图返。自顷年以来，匈奴数攻营郡，残杀长吏，侮略良细，战夫身膏戈壁，住民首系马鞍，或举国掩户，尽种灰灭，孤儿孀妇，号哭空城，野无青草，室如悬磬，虽含活力，实同枯朽。往岁并州水雨，灾螟互生，老者虑不长年，少壮惧于困厄。陛下以百姓为子，百姓以陛下为父，焉可不日昃费心，垂抚循之恩哉？唐尧亲舍其子，以禅虞舜者，是欲民遭圣君，不令遇恶主也！故古公杖策，其民五倍；文王西伯，天下归之，岂复舆金辇宝，觉得民惠乎？
崔寔政论，为桓帝失刑而设，然或曲解其意，则为祸愈烈。桓帝之误，非不知用刑，误在当刑不刑，不当刑而刑耳。试观朱穆掘尸，见忤中官，立被逮归，输作左校，微刘陶等之上疏申救，则直臣蒙垢，常为刑徒，虽欲免归而不成得矣。但是桓帝之犹有一得者，在用刑之尚未过暴耳，若曲解崔寔之言，多少而不为桀纣耶？李膺段熲陈龟张奂种寔诸人，皆文武兼才，接踵任用，无不奏功，可见桓帝当日另有一隙之明；陈龟临行上疏，而桓帝亦颇采取，是未始不成与为善。惜为权戚寺人所把持，乃至忠贤之不得久任耳。桓帝固失之柔嫩，而欲以酷刑救之，毋乃慎欤？
这疏呈入，桓帝倒也有些觉悟，改组幽并二州刺史，并自营郡太守都尉以下，亦多所变动；蠲除并凉一年租赋，俾民少苏。及陈龟到任，州郡震栗，鲜卑也不敢犯塞，节流用度，岁约亿万。偏大将军梁冀与龟有隙，说他沮毁国威，沽取功誉，不为胡虏所畏，龟因坐罪征还，免官回里。嗣复征为尚书，累劾梁冀罪行，请即加诛，也是个倔强汉。桓帝始终不报。龟自知忤冀，必为所害，干脆绝粒不食，七日乃殁。西域胡夷并凉民庶，统为举哀，吊丧龟墓。那匈奴乌桓等虏兵，闻得陈龟离职，复来寇边，朝廷乃调属都城尉张奂，为北中郎将，往御匈奴乌桓。奂至塞下，正值虏众焚劫各堡，烽火连天，戍兵无不错愕，独奂安坐帐中，谈笑自如，暗中却派人诽谤乌桓，使他掩击匈奴，捣破营帐，斩得匈奴别部屠各渠帅。再由奂统兵进讨，匈奴大恐，悔罪请降。奂因南单于车居儿即兜楼储子。叛服无常，将他拘住，奏请改立左谷蠡王。桓帝不准，仍使放还车居儿，征归张奂，命种暠为度辽将军。暠招携怀远，奖惩清楚，羌胡相率效命，四境帖然。暠乃去烽燧，除候望，绥静中外，化光天日，比年抢攘的朔方，至此始得扫尘氛了。小子有诗叹道：
独公孙举等骚扰青徐，尚未平靖，嬴县地当冲要，贼踪出没，大为民害。朝廷闻警，由诸尚书柬选能员，得了一个颍川人韩韶，使为嬴长。韶贤名卓著，一经到任，贼皆远徙，相戒不敢出境；流民万余户，仍得安然回籍，只是庐舍已空，一时无从得食，免不得待哺嗷嗷。韶即开仓赈饥，主吏谓未得上命，力图不成，韶慨然道：“能起沟壑中人，复得糊口，就使是以伏罪，也足含笑地府了！”为民忘身，是谓好官。流民得粟疗饥，生全无算，郡守亦素知韶贤，并不加罪。时称颍川四长，一是荀淑，一是陈寔，见前回。一是钟皓，另有一人就是韩韶。皓初为本郡功曹，后迁任林虑长，不久即去。李膺尝将皓比诸荀淑，常常语人道：“荀君清识难尚，钟君至德可师，两贤原无分轩轾呢！”皓兄子瑾，亦好学慕古，有让步风。瑾母就是膺姑，膺祖修累言瑾有志操，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得免刑戮，因复将膺妹配瑾为妻。瑾迭被州郡辟召，始终不起。膺谓瑾太无皂白，瑾转告诸皓。皓感喟道：“昔齐国武子好招人过，终为怨本；诚欲保身百口，原不如守真抱璞，何必就征？”嗣是叔侄并皆隐处，不复出山，终得抱道自重，高贵毕生。惟韩韶为嬴县长，只能保全县境，不能顾及他县，贼众超脱山东，来往莫测，良民辄被劫夺，怨苦非常，处所长官，不得已申奏朝廷，请派大员督剿。是时太尉胡广，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