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婆子来开了门，和着那丫环一起将车上的生果蔬菜运到厨房。剩下那袋百斤的大米，徐旺哽了哽喉咙，深吸口气，一把扛上肩头，到了厨房，使着力量，将一袋大米谨慎放到角落里。
“令航……”敬王想要出声安抚，但是偏头一瞧，邵令航的脸上竟然滚下泪来。他呼吸刹时噎住，前面的话也就没说下去。
“我赎她出秦淮，一万两白银，现在她死了，骸骨只值一两……”邵令航已经说不下去，身子抖如筛糠，在压抑了很久以后，失声地呼啸了一嗓。
衣裳确切是侯府的，怀表也的确是之前送给苏可的那块，可这又能代表甚么呢。
邵令航点了点头，敬王扬声对那寺人道：“把你晓得的再说一遍。”
路上，杜之落坐在马车里不由挠头，“三哥，你说苏姐姐真的死了吗？她此人向来机警，遇事也晓得如何转寰，本来宫里暗搓搓想害她的人很多，她都逢凶化吉，这回如何就出了事？”
“阿谁卖东西的人呢？”邵令航声音沙哑。
小寺人大惊失容，敬王已是他惹不起的人，现在又来了个宣平侯。
牛婆子唉声感喟，“还是住在府外头好啊，像我，这辈子就守着这旮旯了。”
屋里酒坛无数，邵令航和梁瑾承比着劲儿似的，仿佛谁喝得更醉，谁就能在梦中再次见到苏可。
而那寺人仿佛急于表功，扯着脖子说道：“是和嫔娘娘，是和嫔身边的人给掌印大人通报东西，那宫女，恰好瞧见了，就被掌印大人灭了口。”
答非所问，但是答案又让人肉痛。
敬王呼了口气，“从寿安宫出来，走乾西五所的夹道，比从御花圃绕行要来得快。或许苏可只是想尽快回到顺贞门去，只是不晓得，何故要把那两个尚宫局的小宫女支开。”
“三哥，驾车回十王府。”
敬王接话，“事成以后，我高贵妃为母，享太后之荣。方励的项上人头，我双手奉上。”
这一番话，牵涉了多少人。邵令航看着灌酒的敬王，缓缓闭上了眼睛。
男人流下的泪，重若千斤。
“景瑄（敬王），当了天子，你只会更加身不由己。方励的事我本身去办，你还是罢手吧。”
敬王陈了半晌，点头道：“好，我承诺你。”
……
杜三爷转动手里的扳指，没甚么兴趣地说：“既然是宫里想害她的人多，目睹着她进了宫，公开里使一脚，归正和宫里也没多少干系了，害了反而更轻易。”
邵令航微闭着眼睛，嘴唇有些颤抖，抓起臂弯上那件染血的衣裳放到小寺人的面前，“宫女？你给那宫女换衣裳的时候，宫女身上穿戴这件衣裳？”
敬王上前来，晓得拦不住，一手拍在了小寺人的肩膀上，“他折磨人的手腕比本王更甚，你实话奉告他，本王许你死得痛快些。”
小寺人被邵令航凶神恶煞似的模样吓得直抖，细心瞪着眼睛看了两下，然后忙点头，“就是这件衣裳，和宫女惯常穿的不一样。主子想着，这是不是哪家带进宫的亲随……”说着说着，声音戛但是止。
两人过了几句话，平板车便咯吱咯吱朝着小院去了。
同住十王府的六皇子平王进宫去了，十王府没有主子在。
敬王点头，“倾巢之下安有完卵，我不动他，等太子御极，我一样受制于人。他与和嫔勾搭，因为和嫔怀的孩子是太子的。将近二十年的光阴，死了多少人。皇后、母妃、几位皇子公主、数不清的寺人宫女，另有洛芙，现在又添上苏可。这腌渍的皇宫，是时候换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