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侯爷的沉疴病态,老夫人精力矍铄,身子骨还很健朗,一身宝蓝锦缎的对襟衣裳,发髻间装潢未几,却因出自武将世家,又方丈侯府内宅多年,慈和而不失严肃。她也无需人扶,自管扶着门框跨出去,反手掩上屋门。
玉嬛没见过祖父的模样,畴前也只父亲谢鸿提起过,韩太师在她心目中,便是个有学问有风骨、严格而沉肃的人。听老侯爷提起年青时的事,才晓得祖父也会有孩子气的时候,为一些芝麻大的事跟老侯爷打赌比赛,争辩得脸红脖子粗,最后两杯烈酒灌下去,握手言和。
沈柔华不自发握住梁姝的手,“谢玉嬛跟你二堂哥熟谙?”
中间梁老夫人便揽住她肩膀,“这些年确切是我们忽视,不过现在既寻返来了,玉嬛,只要你还情愿进梁家的门,今后必然会好好待你。你若感觉难堪,或是一时候理不清,也不必焦急,只消记取,这玉扣的婚约,我和侯爷一向都记在内心。”
她很早便晓得, 爹娘成心将她许给武安侯府的梁靖, 而梁元绍和薛氏也有此意,只等梁靖点头。
超越十多年的光阴,再听到故交孙女的动静,老侯爷自是冲动。他本就身子弱,昨晚心境浮动没睡好,神采瞧着颇蕉萃,又见玉嬛笑吟吟的,眼底里便带了笑。那双眼睛在玉嬛脸上逡巡,像是赏识这面貌气度,又仿佛是想今后中寻出点老友的印记。
甚少出门的武安侯爷就站在廊下,半个身子沐浴阳光,头发斑白,拄拐站着。
——叔鸾是谢鸿的字,老侯爷这般称呼,语气非常靠近。
这便是问她对当年婚约的态度了。
“沈姐姐。”玉嬛对沈柔华并无恶感,笑了笑,又跟梁姝打号召。
回魏州没多久,她便听到风声,说沈柔华要嫁入侯府,嫁给那位名冠魏州的才俊梁靖。不过彼时玉嬛不熟谙梁靖,又感觉沈柔华那出身嫁入侯府很天然,便没放心上。
“说过的。”玉嬛点头,勾出脖颈间的红线,将那枚通透的安然扣拖在掌心。
琐事说罢,老侯爷总算提起最要紧的事,“当年你满月宴时,我还在都城,特地去瞧过。当时候韩家真是热烈,你包在襁褓里,还不会认人,倒是我跟文达许了约。不知那安然扣的事,叔鸾跟你说了么?”
贴身养了十几年的玉,比当初更见柔润光芒,而她掌心白腻,几与玉质同色。
梁靖盘膝坐在中间,不时也勾唇浅笑。
很明显,哪怕在府里偶遇,她殷勤含笑,梁靖的态度也是上回见面时那般冷酷客气。再想想他回魏州好久却始终不登沈家大门的事,这此中埋没的态度,不言自明。
旧事令人记念,玉嬛瞧着老侯爷描述蕉萃,也不敢说哀痛的话,只含笑逗趣。说她这些年在淮南过得很好,讲了些幼时恶劣被谢鸿和冯氏罚的趣事,逗得老侯爷也笑起来。
沈柔华迩来心境欠佳。
苦笑完了昂首,夷简阁门口那方石碑已近在面前。
那边梁侯爷才露笑意,见状忙道:“地上石头硬,我们进屋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