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嬛轻喘了口气,指腹揉过眉心,下认识捏紧刚从宏恩寺求来的安然符袋。
谢鸿虽出自世家,倒是孤身在魏州,若梁家能给颜面,今后处境便会好些。
——她怕是还不晓得,这座看似安静的府邸,正有如何的伤害逼近。
那男人眸光微闪,“嗯”了声,眼皮沉沉阖上,又昏了畴昔。
……
而方才猝不及防的对视,她凑得那样近,表面打扮都清楚清楚——
这时节的雨真是说下就下,不过半晌,豆大的雨点便噼噼啪啪砸下来。
风雨交杂,暴雨兜头淋下来,脚下的青石甬道到处打滑,仆妇手忙脚乱地去找人,谁都没看到那重伤将死的男人唇角动了下,转眼即逝。
孙姑声音一紧,“受伤的人?”
车帘被人翻开,丫环石榴探头出去,笑吟吟的,“女人可算返来了,这天儿眼瞧着要下雨,再晚一点,就该成落汤鸡了。”
瓢泼大雨浇得人浑身凉透,那伤势血迹更是令人惊骇,她手指颤了颤,稍稍游移了下,便决然叮咛随行的仆妇,“找人把他抬到近处的屋子,别叫淋雨,备些热水看看伤口。石榴跟我走,从速去请郎中。”
甬道两侧尽是积水,许婆婆上了年纪,虽有丫环搀着,也不敢走快。
手里的玉骨团扇掉落,她低头去拣,标致的杏眼里尽是惶恐。
夜色暗沉乌黑,屋舍窗扇混乱残破,父亲谢鸿和娘亲冯氏都倒在血泊里,气味俱无,身材冰冷,而她却如何都触碰不到,只要那种彻骨的惊骇绝望刻在心底里,醒来都感觉心惊肉跳,额沁盗汗。
那边玉嬛求得许婆婆承诺,甚是欢乐,亦往这边望过来。
府里的处境,玉嬛当然是清楚的。
这屋子平常堆放杂物,甚少有人踏足,幸亏里头还算整齐,空位上支了个简朴的板床,摆着热水药膏。男人的衣服都破坏淋湿,仆妇便先拿几件旧衣裳裹着。
玉嬛被雨淋成了落汤鸡,珠钗玉簪掉落,发髻稍散,那袭质地宝贵的襦裙被泡得湿透,珠鞋踩了水,狼狈得不幸。娇丽的面庞也不似平常神采奕奕,双唇紧抿,脸颊微微泛白,水灵灵的眸中藏着慌乱。
幸亏院里热水常备,孙姑催玉嬛脱掉湿衣服钻进浴桶,拿枯燥柔嫩的巾子帮她擦头发。四顾不见随身服侍的丫环,便问道:“石榴呢?这么大的雨,也不晓得给女人撑伞。这如果着凉受了寒,夫人很多心疼。”
母亲冯氏本日去梁家做客,也是为这事。
只是放侧重伤将死的性命不管,内心终归不结壮。
而在这之前,天然是该循分守己,不肇事端的。
前尘旧事纷涌,梁靖五指微收,半睁眼睛,看向阿谁跟他自幼许下婚约的女子。
玉嬛虽爱偷懒奸刁,却也晓得轻重。
魏州城东南边尽是高门贵户,府邸园林相连,翘角飞檐,雕梁画栋,尽数掩在苍翠花木之间。一辆宝璎华盖的马车在僻静的角门悄悄停稳,四角香囊流苏微晃,留下淡淡香气。
玉嬛总算放了心,在热水里泡得浑身舒泰,便换上洁净衣裳,喝碗姜汤暖暖身子。
见玉嬛冒着雨跑出去,从速撑着伞围上去。
他嘶哑开口,声音也是清冷的,“你做甚么?”
玉嬛的住处在东跨院,这会儿丫环仆妇都躲在廊下看雨。
恰是初夏时节,绿槐高柳咽新蝉,薰风和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