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大雨里惶恐失措,被那滩血吓得不轻,只看得出他眉宇间的刚毅,这会儿擦洁净脸上的雨水,这张脸便都雅了起来——剑眉豪气,鼻梁挺拔,表面结实清楚,颔下胡茬青青,黑鸦鸦的头发束在头顶,若非唇上赤色稍淡,应当是个龙精虎猛的人。
他握着剑临风而立,前尘旧事翻涌,眼底垂垂暗沉。
许婆婆将那张脸看了半晌,没看出端倪,便问郎诽谤情。
谢家是淮南大族,朝堂上也能占一席之地,父亲谢鸿先前在魏州长史的任上待了两年,年前刚调进吏部升任侍郎,便多是借家属之力。可惜太子和永王斗得短长,父亲不知如何触了东宫的霉头,没两月就贬回魏州,连降数级。
手里的玉骨团扇掉落,她低头去拣,标致的杏眼里尽是惶恐。
而很多事的转折,都是因永王为玉嬛而运营的一场刺杀。
直站到曙光初露,梁靖才回身入帐,取了压在案上的家书翻看。
底下丫环笑个不断,逗它下来吃小鱼干。
这一带是府里后院最偏僻的处所,树木虽多,却没有游廊亭台。跑不到多远,裙角便被淋得湿透,玉嬛内心焦炙,左顾右盼地想找个躲雨的处所,却在瞥向一处时遽然顿住。
这让他想起先前翻过的枕中记故事,讲卢生做了场享尽繁华繁华的梦,醒来时却仍在客店,黄粱未熟。
想了想,又回过身去,葱白的柔滑手指攀在浴桶边沿,“要不,请许婆婆去瞧瞧?”
下认识伸手摸向枕边,鞘身乌沉的宝剑冷硬如旧。
脑海里昏沉而混乱, 很多事排山倒海般压过来,梁靖有些痛苦地抬手, 揉了揉眉心。
见玉嬛冒着雨跑出去,从速撑着伞围上去。
而在这之前,天然是该循分守己,不肇事端的。
许婆婆是夫人冯氏的奶娘,在谢鸿外出为官前,曾陪冯氏住在淮南很多年。冯氏出身高门,谢家是淮南数一数二的世家,许婆婆见多识广,行事也慎重,平常孙姑拿不定主张时也常向她就教,从无错处。
恰是初夏时节,绿槐高柳咽新蝉,薰风和暖。
玉嬛吓了一跳,游移了下,还是壮着胆量畴昔。
玉嬛的住处在东跨院,这会儿丫环仆妇都躲在廊下看雨。
玉嬛虽爱偷懒奸刁,却也晓得轻重。
虽说宦海沉浮是常有的事,但刚调入都城就贬回原处,还降了官职,毕竟欠都雅。
阳光从云隙间漏出来,照得叶下水珠晶莹。刚才不知躲去那里的小白猫奶声叫喊着走在檐头,脚下青瓦打滑,差点跌下来,从速窜到屋前的海棠树上,惶恐叫喊。
只是放侧重伤将死的性命不管,内心终归不结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