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璟放下酒盏,拿起一枚沙果,咔嚓一声咬去半个。扫过庾攸之的眼神活似在看一个小丑。
常言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大抵过了两刻钟,婢女换衣返来,坐到矮榻旁。桓容稍迟一些,世人当他是不堪酒力,均未多加在乎。
“如此女郎,怎配同谢氏女郎比拟!”
“果然?”
突然成为核心,桓容很有些不安闲。加上酒意上头,干脆借口临时离席,由小童扶着到僻静处沉着一下。
桓容的笔力不及王献之千分之一,但其临摹的柳体却为后代百代表率。能有两三分风骨,落在王献之如许的人眼中,已然是如获珍宝。
这算是故意栽花花不开,偶然插柳柳成荫?
笑声中,先时的不快刹时散去。
“这名郎君但是南郡公五子?”
不管如何,她也是出身中品士族,自幼受诗书教诲。殷家的女郎出了事,世人多会疑她不会教养,娘家都会被带累。
兵家子粗鄙不堪,能作出甚么好诗!
如此品德,也配定品士族?
细心想来,此事不难了解。
比拟之下,殷氏女郎所行实在让人看不上眼。
反倒是桓祎,因其痴愚在建康很驰名声。
见桓祎拍案而起,深衣领口扯开,脸膛赤红,额际鼓起青筋,似有冲冠之态,成心激他当着世人的面出丑,嘴上的的调侃之语更毒。
桓祎立时暴-怒。
此言一出,世人神采微变,多数是对庾攸之不满。
庾攸之仍嫌不敷乱,持续口出恶语。谢玄出面将他拦住,单手按住庾攸之的肩膀,后者当即神采煞白。
桓容下认识摸向腰间,低头一看,本来系在腰带下的暖玉已然不见踪迹。
再不对劲桓祎,也不该坐视庾氏子行凶。是以事惹上流言,哪怕南康公主松口,不送她们去做比丘尼,建康中品以上的士族也不会等闲与之攀亲。
桓容捧着王献之的墨宝,顿时有被金砖砸中的感受。晕乎乎,两眼都是孔方兄。
上辈子酒量不低,这辈子实在不成。
荷叶被推离岸边,缓缓飘向下一个士族郎君。
曲水流觞之时,女郎们重视力被吸引,殷氏女终究能松口气。
“小弟自罚三觥。”
庾宣放下酒盏,正要开口,却听对岸传来一声嗤笑:“痴子之弟如何能作出诗来?不若自罚三觥,知耻离席。免得惺惺作态,华侈春日大好光阴。”
士族郎君等着桓容作诗,庾攸之之流则盼望着桓容做不出,当众出丑。亭中的女郎令婢仆掀起半面纱帘,了望岸边,时而收回赞叹之声。
玉?
但是,应当这么做吗?
贵不在“精”而在“新”。
昔日老友不睬不睬,几名殷氏女郎除了难堪还是难堪。为免再落率性之名,又不能拂袖拜别,愈发感觉心头压侧重石,委曲得无以复加。
幼年时被祖父压着习字,苦练数年楷书,年长后勉强能拿得脱手。未猜想,竟能让王献之如许的大才子看入眼。
几名流族女郎在屏风后低语,不约而同叮咛婢仆,待桓容诗句出来,当即前去誊写呈送。
为了家属,谢道韫情愿嫁给王凝之,哪怕对丈夫的陈腐有所不满,仍能伉俪相敬,家庭敦睦,保护王、谢两家的姻亲干系,尽世家女子之责,堪为小娘子们的典范。
溪水清澈见底,几尾透明的小鱼游过来,一下下啄着荷叶边,别成心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