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保神情一滞,眉宇间模糊有些怒意,“公主,您如何着也该给奴婢一点犒赏呀?不然再有下一回,奴婢可不敢包管能请来太医。”
薛寄素死在寒冬腊月天里。
崔泠沉默很久,眼眸微微低垂,终究点了点头,低低说了声:“好。”
“本宫早有听闻,希芸恃宠而骄,欺上瞒下。因本宫病了一场,尚没来得及发落她,现在既然好了,天然不能容忍她持续在本宫眼皮底下作歹。你们去把希芸平日作践的宫女们一起找来,本宫这就为你们伸冤。”
“管她鱼嬷嬷还是肉嬷嬷,本宫惩办一个尊卑不分的主子,还轮不着别人来指手画脚!”
薛寄素等粗使宫女表完忠心,慢悠悠道:“方才出去的是谁?”
既然已经死过一次,她就没甚么可顾忌的了,非论如何,薛家一族的血海深仇,必必要报!
而后崔家蒸蒸日上,乃至模糊有几分和孟氏分庭抗礼的气度。
粗使宫女跪在门外,不敢昂首,“回禀公主,奴婢每个月的月奉是一两半银子。”
他明显晓得她不喜好梅花。
薛寄素展眼四望,房中绣榻桌椅,雕镂的倒是玉兰,并且较着是王族徽记。
直到鼻端飘来一股酸苦辛辣的刺鼻药味,耳际听到窗外窸窸窣窣的人声响动,手指清楚地感遭到杏红锦被的柔滑触感,薛寄素才终究敢信赖:她竟然又活过来了。
当年刘皇后为崔、薛两家赐婚,为的是拉拢崔家、抵当孟贵妃一系,成果拉拢不成,反而引狼入室。
“奴婢春芳。”
恪守礼教,却只换来一个狼心狗肺的丈夫。
“这两个名字本宫不喜好,从明天起,你们一个叫称心,一个叫快意。”
重活一世,当然要事事称心快意,父亲教过她的那些贞顺妇德、礼教端方,还不如一碗热汤面来得实在。
她十三岁嫁进永宁侯府,多年来贡献公婆,和睦弟妹,恭敬丈夫,善待姬妾,贤能淑德,面面俱到,除了不能为崔泠诞下一男半女以外,就连最刻薄的婆婆孟氏,都挑不出她的一点错处。
伉俪一场,生前,崔泠孤负她的交谊。身后,还不让她安生。
大抵这位公主平时不如何受宠,酒保的态度算不上恭敬。
头戴纱帽,身着红、绿两色罗衣的酒保从门外出去,看到薛寄素,脸上有些讶异,伏首拜道:“公主,您醒了?可要唤太医来诊脉?”
“夫人本年可有甚么未了的心愿?”
太子一系落败,刘皇后黯然躲入冷宫,孟贵妃独大,西宁国的朝堂,成了孟氏一族的家天下。
酒保抱怨道:“恰好育碧公主也病着,太医们都到百花宫那边去了。奴婢在太病院说了半天好话,段太医才肯来的。”
不过年青柔滑了很多,看上去仿佛只要十一二岁。
薛寄素躺在枕上,久久无言。
东院是崔泠的书房,院里种了几株老梅,是崔泠的心头爱物。
薛寄素冷冷地睨了酒保一眼,她上辈子勤谨和婉,没做过一件好事,成果却落得一个身故族灭,这一世她如果还傻乎乎地当好人,那岂不是白死一场!
薛寄素嘲笑,崔泠公然是铁石心肠,连她生前的最后一个心愿,都不肯达成——他把她的骸骨埋在梅树下。
求生,不能。
薛寄素悄悄道,这个余嬷嬷,应当就是希芸的背景了。快意明面上怒斥称心,实际上倒是在用心激将,看来余嬷嬷平时积威颇深,宫女们都晓得公主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