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殷坐在隔间,没了那断续的琴声,便只放心尝菜。
姜玳借酒装疯,他便也装出醉态,双臂紧紧钳住了姜玳,口中笑个不止,“走吧姜刺史,殿下想伶仃看美人跳舞,我们杵着做甚么。你也晓得殿下身边没人奉养,今儿若能得个服侍的人,皇后娘娘晓得了也会感激姜刺史成全美事的德行……”
姜玳不肯走,借着酒意赖在那儿,又指着姜玉嬛,“玉嬛本日来此赏琴,必故意得,这原也是个高雅的场合,不如请玉嬛雅奏,我们同庆狼胥山的大捷。殿下那日也是听过玉嬛操琴的吧?我这堂妹姿色出众,琴艺高绝,向来敬慕殿下,想奉养殿下摆布……”
那头姜玉嬛几近已经将脑袋埋进了胸前,面庞涨得几近与腮边鲜红的滴珠耳珰同色,双手紧紧握着衣袖,削瘦的肩膀微微颤栗,似是在死力强忍着甚么。泪水滚掉队滑过脸颊,没入胸前的衣裳,她死死的咬着唇,几近想钻到这地毯上面去。
这动机敏捷飞过脑海,那边姜玉嬛看到阿殷,神情微微呆滞,忙抬步走了。
阿殷持续盘膝而坐,揣摩这些人究竟是在唱哪出。
就像是他深居宫中的父皇,为了东宫的安稳,不吝听任皇后与太子暗中使手腕,在他拼了性命夺下墨城后,却怕他功绩压过太子,扣了那样刺耳的屠城罪名给他,免得他这个庶出的皇子风头盖过东宫太子。即便厥后天子大肆封赏,得知本相那一瞬的寒心却铭心刻骨。
思及迩来都督府的大事和那被刺杀的女匪,莫非是薛姬与此有关?
她这间的屋门敞开,能够窥见劈面门口的景象,常荀拉着姜玳往斜劈面去了,阿殷饶有兴味的瞧着门口,便见姜玉嬛低垂着头走了出来。
阿殷站得稳稳铛铛,任由定王扶着下了楼梯。夏季的衣衫薄弱,那袭侍卫的圆领衫下便是轻浮的中衣,他的掌内心有茧子,阿殷乃至能发觉掌心摩掠过肩膀的陈迹。
他的目光落在阿殷身上,却没说甚么话,手臂像是抬了抬,随即收归去,“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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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玳满口都是对堂妹的照顾,可他是如何照拂姜玉嬛的呢?那日在姜府献艺固然决计了些,却也不降姜玉嬛的身份,可本日他带着姜玉嬛来百里春,以赏琴为名,却又安排了薛姬这般露骨妖娆的跳舞,岂是闺中女儿所宜。
“卑职与殿下当然见过,几个月前就见过了。”阿殷只当他是醉了,闻言莞尔。心内却还是发笑,平常冷肃威仪的定王殿下,竟然也会有如许暴露懵懂之态的时候,可真是少见。
甚么乱七八糟的……
也不知是不是廊道里灯烛光芒的原因,他的脸上有些泛红,眼神也不似平常冷厉,反倒有些茫然的沉寂。
两处目光相接,阿殷惊奇的看着姜玉嬛的满脸泪痕,顷刻猜到她方才的酸楚哑忍。
沉浸的时候思路狼籍,畴前没有细想过的很多事模糊约约浮上心间,混乱无章,又跳脱荒诞。他的手掌还在阿殷的肩头,不知为何,向来没碰过女子的他,在触碰阿殷时竟感觉很天然,乃至安稳,像是内心空缺的某处被填满。
阁房香气芬芳,酒意深浓,男人们喝酒观玩美人,姜玉嬛坐在那边,算是甚么?
外头的马匹早已备好了,定王却站在中庭,抬头望着当空皓月。
那头姜玳已经被常荀用蛮力拖拽了出去,这边侍卫上前开口,姜玉嬛连声音都哽咽了,低垂着头施礼辞职,也不昂首看人,几近是盯着脚尖退了出去。